她雖並非天不怕地不怕,但好歹也在險惡的江湖死里逃生好幾回,她不怕死,只怕對不住自己的良心,這些話,她若不說出來,放任閻無極如此視人命如草芥,那麼自己也等于是幫凶。
她還想繼續罵個痛快,卻發現大伙兒全變了臉,一步步開始往後退,不禁納悶的轉頭。
閻無極正緩緩朝她走來,也不知其它人是著了什麼道,閻無極每上前一步,其它人就退後一步,待閻無極走到她面前時,其它人已遠遠逃到一邊,有的上了樹,有的遠遠躲在大石頭後面。
見大伙兒怕成這樣,向淨雪更加覺得可笑至極。
有必要嚇成這樣嗎?這閻無極又不真的是地府里的冥王爺,而且沒有武功,她就不信他會對自己如何!
「怎麼?不服氣嗎?」她雙臂橫胸,傲然的直視他。
突然,閻無極伸出大掌,模上她的臉,令她不由得怔住。
她傻傻的看著他,望著那俊美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迷人的笑容,一時之間看傻了。
怦怦——怦怦——她的心跳,又莫名加快了。
溫熱的大掌覆蓋住她的臉頰,這突然的動作,讓她不明所以,只覺得臉紅心跳,腦袋瓜突然無法思考了。
他的淺笑中,有春風的氣息,如冬日,如雨露,令人目眩神迷,正當她茫然時,那微笑卻又剎那間收起,回復了冰冷。
「哼!」他突然轉身,甩袖離去,這才讓她猛然回神。
閻無極的態度前後差異之大,讓她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瞧見他就要走遠了,才又急忙追上前。
「喂,閻無極!」
她不過才踏了幾步,便听見旁人驚呼出聲,她疑惑的看著老六他們,秀眉大皺,不明白他們干麼像見鬼般的指著她。
「天呀!十八……你、你……」
「你們干麼呀?嚇成這副德行。」
「你的臉……你的臉……」
「我的臉怎麼了?」說著便模模自個兒的臉,這一模,還真的讓她呆住了。
她東張西望,瞧見一旁的水池,忙沖過去,照照自己的臉。
這一照,可真是把她給嚇得尖叫出聲。
水中倒映的那張臉,原本的瓜子臉蛋變了形,她的兩頰腫出了狀似肉瘤的東西,讓她一張漂亮英氣的臉蛋完全變了樣。
「我的天!怎麼回事!」她被自己的樣子給嚇得連連倒退好幾步,驚恐的望著眾人。
抱著樹干的老六,嘆了口氣搖搖頭。「所以說,我才叫你不要惹主子嘛。」
「好熱啊!好痛啊!」
這時候她哪里還顧得了他人?她感到兩頰像有什麼東西從里頭往外推擠一般,越來越熱,也越來越疼痛,仿佛要被撕裂般,令她驚恐不已。
她像一只驚弓之鳥,繞著場子跑,不知要找誰求救去。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仿佛腳底有千萬只螞蟻在叮咬一般,又跳又叫,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主子走遠了,大伙兒才紛紛從樹上爬下,從屋頂跳下,或從石頭後走出來,將十八團團圍住,同情的看著她。
老七安慰道︰「放心,死不了,不過你暫時得頂著這張臉過活就是了。」
那張腫成肉瘤的面孔閃著驚恐的淚光,連顫抖著唇都像兩條掛著風干的大香腸,她的臉越來越腫,她的心也越來越慌,欲哭無淚的哀號。
「我的臉,我的臉——」
「放心,你的臉雖然變丑了,還是比咱們好看一點。」
這叫安慰嗎?好像更讓人難過吧!
她抖顫地問︰「我一輩子都會這樣嗎?」
「當然不會。」老八以過來人的經驗安撫她。「主子只是要教訓你,等他氣消了,自然會給你解藥啦。」
其它人也好言勸慰,有人拍拍她的肩,有人模模她的頭,都很同情這小老弟的遭遇,也很佩服她的勇氣,大伙兒向她打包票,這張豬頭臉絕對只是暫時的。
听大伙兒這麼說之後,向淨雪被嚇跑的三魂七魄才終于又回來。
她不怕刀光劍影,不怕危險,在險惡的江湖里,她好幾次死里逃生,就算死,她也不怕。
可好歹她是個姑娘啊,臉蛋對姑娘家比命還重要,變成這副德行,讓她難過死了,打從娘胎出生到現在,她從未如此害怕過。
幸好只是暫時的,她才稍加寬慰,不然真想死了算了,在閻無極氣消之前,她都得用這張臉過日子。
問題是,閻無極什麼時候才會氣消啊?
***獨家制作***bbs.***
嗚嗚嗚——她變成了丑八怪。
每日晨起後,向淨雪對著銅鏡梳洗,看著銅鏡里那張陌生又丑陋的面孔,她的眼淚就一顆顆的掉下來,而她哭的樣子,又讓那張豬頭臉更加難看幾分。
她總算明白大伙兒為何那麼怕閻無極了,現在就算大伙兒不對她殷殷叮嚀,她也不敢再造次了。
閻無極何時會給她解藥?大伙兒的說法不一。
有人說一個月,有人說不止,因為從沒人敢向主子頂嘴,她卻開了例,而愛面子的主子,恐怕會罰她三個月。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這豬頭臉是當定了。
為了讓閻無極盡快氣消,她得有些表現才行,幸好,她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主子,小的給您泡了壺上好的鐵觀音,您歇息歇息,喝杯茶吧。」
向淨雪畢恭畢敬的端上茶盤,殷勤的將茶斟了七分滿,然後謙卑的立在一旁,討好的陪笑著。
一手拿著書冊,坐在書案前的閻無極,冷凝的眸子瞟了一眼案上的茶碗,那茶碗里冒著白煙,飄著茶香,目光再瞟向奉茶的人,冷冷睨著陪笑的豬頭臉。
「哼。」冷哼一聲後,他沒理她,收回目光,視若無睹的繼續看他的書冊。
向淨雪早猜到閻無極不會給她好臉色,因為早有心理準備,所以面對他冷淡的態度及睥睨的眼神時,她依然能屈能伸的陪笑著。
「小的把這上好的鐵觀音擱在這兒,主子有空趁熱喝,順順嗓子。」
放下茶盅,她笑嘻嘻地道︰「小的去干活了,主子有什麼吩咐,再喚小的來。」
他沒瞧她,也沒應她,直到人退出書齋外,冷凝的眸子才抬起,鎖住那努力干活的身影,拿著掃帚,勤快的掃著地上的枯枝落葉。
這小子自從受了教訓後,連日來為他端膳食、奉茶水、打掃、折被、洗衣、燒水,都做得特別賣力,在他面前也表現得誠惶誠恐,為的是求他快快施舍解藥,他當然明白。
唇角勾著淺笑,收回目光,繼續閱讀他的書冊。
又過了幾日,用過早膳後,他負手在後,踏著平穩的步履,走在長廊上,在不遠處,瞧見那小子正在曬剛洗好的衣袍。
他在遠處靜靜觀察,沉默不語,最後,收回的目光落在窗欞上,伸出手指抹了下,只感到光滑潔淨,手指上,一點灰塵也無。
自從把這小子帶回來,他所到之處,不管是窗欞、桌案、椅座,或是櫃子,每一處都被這小子擦得縴塵不染。
他進入寢房里,舉目掃了下,床楊上的棉被被折疊成一塊方正的豆腐似的,走到衣櫃前,打開門,衣袍全都掛得整整齊齊,衣物也整理得有條有理。
毋須他的吩咐,這小子在短短的幾日就模熟了他的習性,知道他何時醒來,何時送上梳洗的熱水,何時奉茶,何時送上膳食。
先前伺候他的老五,也沒有做得這般仔細。
當他踏出房外時,目光掃了下,瞧見那小子不停的忙來忙去,倒是挺勤快的。
那忙碌的身影,一發現他在看,便立刻停住,那張豬頭臉還對他咧開討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