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國公主,她身上有著皇族與生俱來的高雅貴氣,但沒有以勢壓人的公主架子,尤其當她漾著俏皮靈慧的笑容時,那美顏上的光采迫人,襯托出她的颯爽,不同於其他養尊處優的嬌弱貴族千金那般忸怩作態,尤其在見識到適才那一出精彩的好戲,讓他更了解文樂公主的特別之處。
其他千金皇女不是在撫琴作畫,吟對賦詩,便是妝點胭脂、攬鏡自賞,這位公主卻寧願在身上涂抹一堆血,裝死人嚇活人,目的是為了打抱不平。
與他同樣潛藏在樹上的另一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雲麾將軍韓岳。
「這文樂公主可真特別,競為了替一名冷宮的妃子出氣,而想出這種絕活來懲治張淑妃,是吧,大哥。」
他之所以在此,是因為赫大哥之前正跟他在一塊,但是當宮女尖叫著文樂公主出事時,赫大哥臉色一變,飛也似地離開,教他覺得這赫大哥的反應還真不尋常。
當然啦,他輕功沒有赫大哥好,所以來得較慢,雖然不曉得赫大哥和公主在房里發生了什麼事,但適才公主在皇上面前演的那一場戲,他可沒錯過。
瞧大哥一雙眼盯著人家,都快盯出火來了。
「那些生在宮里的千金小姐們,每個看起來瓖金戴玉的,全是細皮女敕肉一個樣,美則美矣,但就這位公主有個性,我向來最欣賞有正義感的人,那些弱不禁風的千金皇女,感覺上好似稍一風吹雨打便夭折了,只能養在深宮,那多沒意思,是不?」
瞧大哥一言不發,沒說話就代表沒意見,沒意見就表示認同,認同就等於心儀,結論就是——大哥心動了。
「大哥若娶文樂公主為妻,小弟可是高舉雙手贊同。」
「多事。」赫嘯風掃了他一眼。
「是,我多事,原來大哥不喜歡,那……讓給我好了。」
一對厲眸射來危險的警告,光是這殺人不帶血的目光就夠嚇破人的膽了,對方忙舉手投降。
「開玩笑的,我哪敢跟大哥搶女人,說說而已。」見大哥神色稍緩,他又嘻皮笑臉地靠近。「大哥既然喜歡,何不由小弟作個媒人,代大哥向皇上開口求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弟是好心又建議,以大哥的一表人才,又甚得皇上提拔信任,相信皇上定會答應。」
赫嘯風沒答應,也沒反對,高深莫測得讓他無法窺見其真正的心思,唯獨那對深邃的眼眸,在鎖住那窗口偶爾晃動的身影時,才會閃過一抹熱切。
瞧大哥銳利的眼神,韓岳地想通了。
「大哥是听了那兩位女婢的談話後,也擔憂公主的安危嗎?嘿嘿,我與大哥相識多年,從未見你對一名女子如此掛心,想不到大哥也會有如此情義的一面,真難得哩!」
利眸射來。「多嘴什麼,走了。」
「是。」韓岳連忙應答,心想赫大哥終於想娶老婆了,所以才沒反對他適才的建議。
他偷笑著,在大哥殺來之前,縱身一躍,兩道身影接連消失於樹林間。
第六章
月色盈盈,灑了文樂宮一片銀白靜謐。
在宮殿的後花園有一處賞月亭,亭子周身有花架、假山、瀑布、拱橋和流水,美景融為一體,可謂匠心獨具,而亭旁的芙蓉池,則是李雲蓉私人沐浴之所。
先皇在位時,為後宮寵愛的妃子興建了幾處清池,因先皇對她疼愛有加,在她及笄那一年,特地命人在文樂宮的後花園建了芙蓉池,做為賜贈給她的及笄之禮。
這賞月亭重擔華麗,造有水車,水車的水輪上雕著六個鳳頭,侍浴的女婢們推輾水車汲取深井涼水,再從鳳嘴中流泉而出。
夏天取涼水,冬天加熱水,注入這雕工精細的芙蓉池,依季節的更替來平衡水溫。
芙蓉池的池身潔白,雕工精細,宛若一朵盛開的芙蓉花朵,每當公主入浴時,有若仙子入水。
婢女們為她卸下花紗外衣、金繪披帛、襦裙和綢帶,接著解下飛仙髻及發上的珠寶金釵,一頭青絲如瀑流瀉掩蓋她的美背,隨著身上衣物減少,勝雪香肌盡現這美麗的夜色中。
雲母屏風隔著這一幅春光美圖,只有仙姿麗影投射其上。
卸下最後一件金鳳抹胸後,她由侍浴的女婢攙扶,步下浴池台階,水面早已灑滿了玫瑰花辦。
這幅美人入浴,全入了屏風後一對深邃黑眸,透過雲母屏風上曲線撩人的麗影,隱在暗處的男子原本沈穩的氣息驀地一濁,低吐了一口氣。
就這微薄的氣息,讓李雲蓉瞬間警覺。
「誰!」在她喝問的同時,屏風後的一抹黑影快閃即逝。
李雲蓉躍水而出,水花四濺紛飛,正好遮住了她的玉體,在水花掉落前,她已伸手撈起一旁婢女手上捧的外袍,往自個兒身上一攬,包覆住了曼妙的身子,抄起牆上的玉女劍追去。
見公主狂追賊,其他婢女也慌了。
「快!快通知蔻兒和掬香!」這兩人是服侍公主的婢女中會武功的。
李雲蓉怒氣沖沖地追著黑衣人,何人好大的膽子,敢擅闖禁地偷窺她沐浴!這輩子還沒哪個男人有幸窺得她袍里的芳肌玉體呢,她非挖出對方的眼珠子不可!
她一路追著黑衣人,好幾次,她試圖扯下對方蒙在臉上的布巾,但總撲了空,對方身手迅捷,如同鬼魅,她長劍一擊,不長眼的刀劍往對方身後刺去,忽聞衣袂破空拂動之聲,只是一晃眼,對方竟不見了,令她一愣。
人呢?
對方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令她看不清他的長相,暗忖難不成是張淑妃派來報復的人?
既然擒不住,她擔心有詐,為免誤人對方設下的陷阱,正打算退下時,頸項後突然傳來一陣溫熱的鼻息,對方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欺近到她身後。
李雲蓉驚愕之余,劍尖一轉,往身後掃去,黑影早已躲開,但沒有逃離,始終保持在她劍尖觸及不到的周身,無論她使出什麼劍招,都沒能傷及他分毫,連衣角都觸及不到。
她不信,使出一招聲東擊西,看似攻擊他的腰際,實則目標是他的蒙面布巾,弄得不準,劃花對方的臉都有可能。
然而她沒料到,使出這一招對方競也躲過,不過也因此迫使對方露出了防守不及的破綻,她趕緊趁勢往他弱點攻去,本以為可因此擒住賊人,誰知這竟是對方誘她上前的陷阱,原來對方也學她使出了聲東擊西的伎倆。
她執劍的手被打掉,手腕落入對方強悍有力的五指鎖扣,一使勁,她的手臂被扭到背後,對方從身後牢牢箝制住她。
一場激戰,陷入了僵局。
她輸了嗎?不,她不認為,雖然她一只胳臂被扭到背後,並被對方牢牢扣住脈門,腰際也在對方手臂的緊箍下動彈不得,可說身陷於下風處,但起碼她並未完全失利,因為她另外那只沒被箝制的縴手,正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頂住對方的喉頭。
月夜下,那張蒙面的臉只露出一對炯然黑眸,兩人身處所在位於府邸的偏院,月光被重檐亭閣給遮住大半,晚上照明的燈火也被樹林給掩蓋,她這才發現對方是故意引她到這里,好讓其他侍衛家僕不易察覺到,
他想殺她嗎?似乎不像,她感受不到殺氣,既然他不想殺她,那麼他意欲為何?
「公主殿下可知,適才在下的面孔上差點留下公主的『劍跡』。」
「是嗎,可惜本公主慢了一步。」
「公主這麼想在我臉上作畫?」
「來者是客,尤其是不速之客,本公主正想畫一幅牡丹花給閣下做為見面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