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自他成為莊主後,她無數次听聞他的善舉,譬如幾年前鄰省受災,他竟一口氣捐出了五十萬兩文銀賑災。
這樣充滿仁義善心的男子,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錢小埃不否認自己也是其中一個。
南宮桀不知她的心事,哼笑道︰「看不出妳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遠大志向,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但妳以為百年酒莊釀酒師一職,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去比試的嗎?」
錢小埃也沒好氣的回哼他一記,「百年酒莊無非就是憑著桃花醉發跡致富。可桃花醉再完美,終是有它不足的地方,就是貪杯即醉。」雖傾心莊主,但提及酒,她可是就事論事。
瞧她年紀輕輕,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不由得皺眉深思。
沒錯,桃花醉雖然是百年酒莊最引以為傲的獨家美酒,可很多客戶也都反應,這酒味道雖美,卻極容易醉人,關于這項缺憾,他始終無能為力改善。
他忍不住問了酒莊其它酒的品價,便听她滔滔不絕分析其它幾款酒的優點與不足。漸漸的,南宮桀發現自己竟听得如痴如醉。萬萬沒想到,一個住在鄉野村間的野丫頭,對酒的研究竟這麼通透。
「喂,你問了我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問題,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想讓我怎麼賠償你?」
話題急轉,南宮桀先是一愣,隨即淡然一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如今妳將我砸傷,這筆帳,咱們自然要好好算一算。」
話一頓他又道︰「我並非不講理之人,在我頭傷未愈之前,就由妳這個肇事者親自來伺候照顧我好了。」
「啥?」
錢小埃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養的母雞被炖成了雞湯,而那碗鮮女敕可口的雞湯,此時正擺在他們家「債主」的面前。
就看南宮桀慢條斯理的將一小塊雞肉放進口中慢慢咀嚼,好半晌,才扒了口飯,之後夾了一塊土豆,靜靜打量了那熟透了的土豆片刻,卻將土豆放回原位,不再理會。
錢小埃就這麼狠狠盯了他好半晌,終于,他略顯冰冷的目光向她飄來,她沒好氣的瞪著他問︰「莫非是咱們家做的飯菜不合你的口味?」
自從這可惡的家伙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之後,她頓感烏雲遮頂,前途一片黑暗。不過就是被一只杯子砸到而已,瞧他明明身強體壯,卻死賴在她家里不肯離去,半個月不到的光景,便把她家養的雞鴨吃得差不多了。
第1章(2)
面對她的惡聲惡氣,南宮桀倒也不在意,在錢家住了這幾日,漸漸對錢家有了一些了解。
錢家共七口,除了錢小埃之外,她還有四個名叫恭喜發財的哥哥。
這個家很有意思,一家子男人長相粗蠻又孔武有力,偏偏對家里的兩個女人又愛又怕。尤其是四個高壯的男丁,極害怕他們嬌小瘦弱的娘。
他總感覺錢大娘似乎並非生來就是屬于鄉間,她談吐高雅、氣質月兌俗,依她的條件,應該能嫁得更好,偏偏她選擇了錢老爹,即使家境小康,但眼中總是散發著幸福滿足的目光。
而他之所以決定留在錢家,就是因為他發現錢小埃略懂釀酒技術,才暫時放棄前去宜昌的計劃,準備留在這里暗中觀察。
幾日相處下來,讓他感覺到這個家很溫馨、和睦,尤其是錢大娘臉上溫柔慈祥的笑容,以及柔柔的嗓音,總會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正暗自思忖,就見他的碗里多了鮮女敕的青菜。
錢大娘笑咪咪夾菜給他,慈祥又極其輕柔,「清離公子,這幾日見你每頓飯量極小,這樣長久下去,傷了胃,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言詞間完全沒有鄉野村婦的刁蠻粗鄙,倒多了幾分清貴高雅,尤其是那一聲清離,喚得他心神一蕩。
來到錢家,他故意隱瞞自己的姓名,清離是他的字,知道的人也甚少。
自他十幾歲父母相繼病逝之後,偌大的南宮家家業便落到他頭上。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不曾享受過父母的寵愛,每天忙忙碌碌,只想著如何壯大酒莊,成就自己成為一代酒王。而這一刻,孤寂多年的心,竟被錢大娘燦爛而真摯的笑容感動。
對方見他直盯著碗里的青菜,忍不住擔憂的道︰「瞧我胡涂的,清離公子怕是不愛吃這種鄉下野菜……」
南宮桀迅速搖頭,「不,不是!」
說著,他急忙將菜夾進口中用力咀嚼,臉上還露出感激的微笑,「錢大娘,這韭菜很好吃……」
嚼著嚼著,他不由得輕皺眉頭,「只不過,這韭菜是怎麼做的,怎麼有些不像韭菜的味道?」
眾人經他這樣一說,反倒驚愕,不知該怎麼回他。
唯有錢小埃又好氣又好笑的看他一眼,「什麼韭菜,這分明就是蒜苗。」
說罷,眾人張口哈哈大笑。
南宮桀一愣,再仔細瞧盤中那明明很像韭菜的東西,頓時又是皺眉又覺難堪。
可見錢家人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笑得那麼開心,慢慢的,他也彎起唇瓣,跟著他們一起笑了起來。
原本對他有著敵意的錢小埃,忍不住多睨了他一眼。剛剛是她看錯了嗎?她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落寞。
東辰國位于中原東部,歷代帝王都擅于騎射,精于領兵,發展到今日,從以前只有十五個城池的小柄,壯大到現在獨佔半片中原的泱泱大國。
當朝皇帝正值壯年,心地仁厚,愛民如子,自繼位以來,極受民間百姓愛戴。
而京都便是名揚千里,奢華非常的永安城。
蘭山村則位于永安城外三十里地,是個極小的村落,村民皆以砍材養家禽為生,平日鄰居相處得極為和睦。
在此住了十數日之後,南宮桀漸漸發現錢家雖然窮困,但一家七口和樂融融。
日子久了,他竟不由自主的貪戀錢老爹錢大娘的親切,習慣和錢家那四個莽夫一樣的年輕人斗嘴,更慢慢對錢小埃口中的釀酒經產生了極濃的興趣。
他故意掩去自己是百年酒莊莊主的身份,只告訴他們自己名叫清離,自幼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在外地開了一家小酒館,可惜生意不好,經營慘淡,所以這次來永安城,想謀些別的求生之路。
錢家父母听到他家人皆不在人世,無不露出心疼之色,無形中,便把他當成了親生兒子一般疼愛關心。
昨日他和錢小埃聊著酒經的空檔,听說她為了去參加百年酒莊舉辦的釀酒大賽,決定去絕頂山采些釀酒的原料,他听得心動,便也興起了與她同去的想法。
可出門之後,才發現一個重大的問題,身為百年酒莊的少爺,自幼出門不是馬車便是軟轎,幾時走過這麼多崎嶇山路?
從蘭山村到絕頂山這幾十里的路程,南宮桀徒步前進,走到最後,他連喝一口水的力氣都沒有。
而錢小埃身上明明背著一只大筐,卻步履如飛,一路上還笑他是只軟柿子,才走幾步路便滿頭大汗,窩囊到了極點。
南宮桀心底氣個半死,卻又無力反駁,只能用厲眸狠狠瞪她一眼,「妳是姑娘家,舉止這樣粗魯,將來哪個男人願意將妳娶回家?」
錢小埃听了也不生氣,只嘻嘻一笑,「別人娶不娶我,我不在乎,我心里已經有想要嫁的人。」
南宮桀見她臉上露出少有的嬌羞,本來就可愛漂亮的小臉上,綻放出天真爛漫的光彩,在陽光照射下,顯得那麼親切可愛,雙頰呈現誘人的桃紅色,讓人有種想要一親芳澤的沖動。
只是听她親口說出她已有意中人,他心中竟沒來由得一陣煩躁。可很快的,他便甩開這無聊的想法。她有意中人,關他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