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錢共舞,你真是天下第一絕。」官青痕雙臂交橫胸前,坐在沙發上早已等候良久,睨著她的黑瞳里看不出喜怒嗔笑。
「本小姐高興呀,向錢姊妹噓寒問暖不行嗎?這可是我拍片辛苦得來的犒賞呢。」
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麼見錢眼開的,他可是她的恩人,也不想想她有今天是拜誰所賜,身為公司代表的他,必須與連續劇女主角偕同出席開拍儀式酒會,會中請來不少媒體高層,應該要好好接待的,但他已經在此呆坐近兩個小時了,只因為她還在慢慢梳妝打扮。
從SPA、按摩、護發,一直到敷臉、擦指甲油,連愛美的他,出門打扮都沒這麼費時過,她光是敷臉就敷了半小時。
「我建議你去整型比較快,省得費事。」
甄柔媚白了他一眼。「本小姐已經夠天生麗質了,多謝你的雞婆。」
不理會他的冷言嘲諷,她今天很開心,懶得跟他計較。
原本程子翰打算派司機來接柔媚到電視台與他會合,但他推說麻煩,等她到電視台再一起趕赴會場,中間會浪費太多時間,不如由他接往會場快得多,他的確是這麼想的,卻在程子翰帶笑的賊眼下,顯得有些狼狽。
當然,他知道程子翰在偷笑什麼,僅以嗤之以鼻回應。
「請你像個淑女一點,要是讓人看見了,會丟光我的臉。」
「出了外頭,我自會注意,不勞閣下操心。」
對他的斥責不以為意,甄柔媚隨興展現自己的真本性,人前她隨時都得保持拘謹的態度以維護形象,累都累死了,人後當然要好好放松自己,至于在官青痕面前,反正做作也是白搭,何必呢!
就算他知道她的本性,她也未免太不懂得含蓄,身上只圍條浴巾就到處亂跑,像家里沒大人似的沒個規矩。
他嘴巴上批評,視線卻緊隨著她左右移動,怎麼說他也是血氣方剛的男子漢,她大剌剌地圍條單薄的浴巾在他面前閑晃,還擺臀扭腰,簡直目中無人!
抑或,她根本不把他當男人!
「官先生,請喝茶。」
庭大姊恭敬地端上一杯涼茶,讓他消消火氣,自己則坐在一旁,也斟了杯茶來喝。
這兩人講話跟吵架一樣,她已見怪不怪,剛開始時的確感到訝異,甚至還戰戰兢兢為兩人打圍場,事後才發現他們就像兩個不服輸的任性小孩,似乎見面不吵架就會死人,久了也習慣了,倒是樂得作壁上觀,反正小孩子吵完架就沒事了。
「你看看,這女人不像女人,在外邊裝得像大家閨秀,在我面前全走了樣!」官青痕不耐地數落。
庭大姊謙恭地應著,心里想著別的——你也是啊,人前一派斯文,誰知私底下蠻橫得很。
「哼!坐沒坐相,站沒站樣,吃東西也沒個規矩!」
庭大姊頷首微笑,眼楮瞄著他蹺在桌上的二郎腿沉默良久。
就某些方面來說,他們兩個其實滿像的,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一只龜、一只鱉,背上的殼都很硬。
她又為他倒了第二杯涼茶,笑道︰「柔媚雖然很會拖時間,不過在最後一刻一定會準備好,出道到現在,她還沒遲到過,官先生請放心。」
「她都是穿成這樣在男人面前晃?」听得出他語氣中的隱怒。
「不,官先生是頭一個。」
他的怒意稍減,隨後又大罵。「那她是故意的嘍,存心整我?」
「不,是因為您來得太早了。」
想想看,下午一點的酒會,哪有人早上九點就來接人的,人家當然還沒梳洗打扮。她沒明講,只是客氣的點出,竭盡所能顧及對方的面子,她可是很上道的經紀人。
闢青痕冷哼,喝自己的茶,沒再多說什麼。
庭大姊忍不住偷笑,她看得出來,官先生對柔媚似乎有種特殊的感情,雖然他是刀子口,但對柔媚卻有顆豆腐心,否則干麼一大早就來等人。
這樣的兩人,算不算另類的冤家?
「呀——」房間倏地傳來柔媚驚恐的尖叫聲,驚動了等在客廳的他們。
庭大姊才從沙發跳起來,官青痕早已沖進房里,前後只有剎那的幾秒,就見蜷縮在角落的柔媚,正緊抓著身上的浴巾微微顫抖。
「怎麼回事?」官青痕托起她蒼白的臉,發現她神色驚惶。
「被拍了……」
「拍?」
「我被拍到沒穿衣服……」惶恐的淚珠在她眼眶里打轉,被嚇壞的她是那麼無助,令人很難不動容。
隨後趕進來的庭大姊听到這話也大驚失色。
「照顧她!」官青痕當下丟給庭大姊一句命令,沒多耽擱,俐落的身子一躍,奪窗而去。
拍到當紅玉女的果照可以賣到極高的價錢,一些見利忘義的三流記者,往往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大撈一筆。
表鬼祟祟的男子經過好幾個禮拜的跟蹤及勘察地形,終于給他逮著了機會,拍下當紅女星的果照,這可以賣給台港兩地的書刊,價碼可不便宜哩!
抱著相機,男子興沖沖地逃走,心中盤算著可以賣到什麼好價錢,拐入暗巷,一道修長的人影立在眼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對不起,借過。」
闢青痕綻出溫和的笑容,眸子卻隱隱散發出讓人心驚的殺氣。
「別急著走,你的朋友要我轉告你在這里等他們。」
男子一臉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他。「你認錯人了,我只有一個人,哪還有什麼朋友。」
「喔,只有你一個?你確定?」
「是呀。」男子頓了下,奇怪,他干麼回答他。
「只有你一個人,很好。」
緊握的雙拳,喀啦喀啦地響著,官青痕溫和無害的笑臉逐漸轉成了凶神惡煞的凜冽神情,散發出令人膽寒的邪氣,教人直寒透到骨子里。
他已經許久沒這麼想扁人了,一想到他那骯髒的目光侮辱了她的身子,滿腔怒火排山倒海而來。
男子被他渾身迸發的殺氣給懾住,終于察覺不對勁,心驚膽戰地往後退。
只可惜,為時已晚。
受到驚嚇的柔媚,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短時間的走紅,她還沒來得及培養身為大明星該有的警覺性,一時大意被人偷拍,除了懊悔,她更害怕承受後果。如果果照被公諸于世,她寧願去死!
「別怕,官先生去追那歹徒了。」
庭大姊憂心仲仲地輕拍她的背,她這無辜的模樣,看了令人不忍,她深切了解柔媚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要是不肖歹徒利用她的果照來勒索,起碼還可以花錢消災,不過若是賣給不肖業者,那可慘了!不但公司損失一名玉女紅星,這種臉也不是柔媚能丟得起的,就怕她到時會想不開。
「要是讓人看到我的果照,我就不想活了!」她不住地搖頭,無血色的雙唇被咬出了齒痕,每當她過度緊張就會有這反應。
「別咬傷自己,事情才剛發生,也許來得及,官先生一定可以逮到對方。」
庭大姊很有信心,雖然她不了解官青痕這個人,但看他適才疾風一般迅速地從二樓窗口躍出去的膽大行徑,連她看了都嚇一跳,閱人無數的她,直覺此人非泛泛之輩。
她們沒擔心太久,不過十五分鐘,官青痕便回來了。
一見到他,庭大姊連忙迎上前去。f
「那歹徒——」話還沒問完,官青痕便將一疊曝光的底片和砸壞的相機丟到床上。
「解決了,放心吧。」
「謝天謝地!多虧官先生在,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柔媚啊,快謝謝人家,這次官先生真是幫了大忙!」
也許是情緒太過緊繃了,一旦松懈下來,在她眼中打轉的珍珠淚兒終于潰堤,微光閃閃滴滴掉落,嗚鳴咽咽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