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丈夫?!你被那個男人騙了!我不曉得他趁你喪失記憶時對你說了什麼謊,但事實就是他殺了你的親爹,還把你擄走,你是在‘認賊作夫’,你知不知道?!」
施康惡狠狠地瞪視著她,「那個殺人凶手十分迷戀你,肯定會再來找你,他武功高強,我請了很多人都殺不了他,要幫爹報仇,就只有靠你了,到時你一定要殺--」
「別說了!」她捂住雙耳,激動地大聲嚷著,「你一定是非影的仇家,故意要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我不會上當的!我沒有哥哥、沒有爹,我只有一個疼我、愛我的丈夫,你別再白費心機騙我了!」
施康憤怒地向前拉下她的雙手,「你給我清醒點!爹是被他一劍將頭砍下,你會喪失記憶,就是因為受不了這個刺激而撞柱尋死,你用力想,一定想得起來,不要再給我裝傻了!」
他凶神惡煞的模樣把穎心嚇壞了,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眼淚無法控制的撲簌簌直滑下雙腮。
「你可以先走了,」活閻王下了道逐客令,「三天內我會讓你妹恢復記憶,你在這只會礙事,大吼大叫的讓她心里產生排斥,到時,她還沒恢復記憶凶手就找上門來,你就準備替自己買副棺材吧!」
施康被他說得嚇出一身冷汗,方才的囂張氣焰一下子就全熄滅了。
「我、我先走就是了,神醫,舍妹恢復記憶之事就全托您了,告辭。」
他說完便悻悻然的離開,臨走前,還以警告的眼神狠瞪了穎心一眼。
「老伯,請您放我走好不好?」一看「壞人」走遠,穎心馬上跪在床上向看來比較好說話的白發老翁求情。
「放你回去很容易,但就算讓你回去,你還能像從前一樣待在那個男人身邊,心里一點疙瘩也沒有嗎?」他在離床不遠的竹桌旁坐下,「再說,倘若他真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卻為他生兒育女,又要教你爹在九泉之下情何以堪?」
「不會的……不會的……」她頹喪跪坐,想起非影曾說兩人結合天地不容,阿蠻又說她恢復記憶一定會殺夫,讓她不想相信,又隱約覺得似乎有這可能,思緒完全大亂。
「只有恢復記憶,你才能作你真正想作的決定,以你目前的情況,是任何時候都有可能記起過去,與其日後後悔,還不如趁早面對事實,一輩子抱著懷疑、不安是無法獲得幸福的。」
穎心擱在大腿上的雙手緊握了一下才緩緩松開,恨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理由。
看來,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
七日後,巫風嶺。
灰蒙蒙的天色,雲層低得仿佛想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氣氛陰沉幽郁,正如同樓非影此刻的心境。
三天前他一到施家,小穗便交給他穎心親筆寫的信函,約他今日酉時正,巫風嶺相會。
信函的確是穎心的筆跡,信中還提到有關于她喪失記憶前所發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一、兩件事,所以他相信,穎心應該是恢復記憶了。
「要在今日了斷所有的過往恩仇嗎?」
俊拓的容顏泛起一絲淒楚苦笑,看來他的死與活、幸與不幸,就會在今日分曉了。
一上嶺,便見有十多個持著各式刀劍的男人圍著施康,將他保護得像帝王一般,樓非影清楚明白,那些人的刀劍不是打算跟他決一勝敗,而是必要時護著施康由另一條路下山用的。
其實只要他動手,眨眼間的工夫,便能將這一幫人收拾殆盡!不過,他對這些人的死活沒有半點興趣,他的目光焦點全落在背對著他站在懸崖邊的縴麗女子身上。
「穎心!」
她回過頭,初見他時顯露了一絲喜悅,但隨即隱去。
「穎心,你可別忘了爹是如何慘死在他劍下的,你這回絕對不能再心軟,一定要殺了他為父報仇!」施康朝著她大嚷,就怕自己費了那麼多工夫卻功虧一簀。
樓非影凌厲的目光朝他一掃,他馬上又噤若寒蟬,心中雖氣憤不平,卻不敢再多言,就怕激怒了樓非影,自己性命不保。
不過,樓非影根本懶得理他,他走到穎心面前,愛戀的目光在她身上縈繞不去。
「你完全恢復記憶了?」
她點點頭,「你說過願意把命交給我,現在還算數嗎?」
他頷首,「永遠算數。只要你一句話,我隨時可以為你而死。」
「即使我要你跳下萬丈懸崖,要你粉身碎骨?」
他無懼地揚起淺笑,「只要你一句話。」
「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
穎心凝望著他,淚盈于睫,卻又在唇畔牽起一抹溫柔笑靨。
「穎心!」施康氣吼一聲,因為他瞧見穎心竟然主動投入樓非影懷中。
「抱著我一起跳吧!」穎心不理會大哥的吼叫,仰首告訴樓非影她的決定。「不要猶豫,如果你真愛我,現在就抱著我一起跳下懸崖,了結所有的恩怨。」
「嗯!」
樓非影沒有一絲遲疑,听然一笑,就這麼抱著穎心一起跳下萬丈懸崖,施康和在場其他人全看傻了,所有人一動也不動。
而天空,卻開始飄下淚珠般的點點細雨……
☆☆☆
樓非影沒有施展輕功,任由自己抱著穎心墜下萬丈探淵,如果這是穎心想要的結果,他樂于達成她的心願,與她同年同月同日死。
但是……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已經墜下了「底」,令樓非影驚訝的是,他非但沒摔得粉身碎骨,還陷入了一張宛若巨大捕蝶網似的東西里。
「非影,快施展輕功上去!」
穎心倒像是早知如此,鎮靜地指著離兩人掉落處上方不到十尺的一塊凹陷台地。
樓非影也不多問,立刻提氣一躍,沒想到台地上竟有一位白發老者正微笑看著他倆。
「先幫我撒網,」白發老者拍拍非影的肩,「要是有膽大又眼力好的人到懸崖邊往下看,難保不會看出一些蹊蹺,那可就浪費我的詐死妙計了。」
收了網,穎心看見樓非影難得地露出一臉茫然的神情,不由得掩唇一笑。
「非影,我跟你介紹一下。」她將他拉到白發老者面前,「這位就是人稱活閻王的神醫沐相龍,也是我的親外公,我們最近才剛相認。」
「外公?」樓非影一臉迷惘,「你不是說你娘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得了失心瘋,到死之前都是痴痴傻傻的不說話,也沒見過她娘家的人來探視過,那你如何得知他就是你外公?」
「因為我女兒剛生下穎心時曾經捎過信向我報喜,」沐相龍神也哀戚的伺答,「她在信中寫了,我的小外孫女除了右肩上有個豆點大的朱砂痣,右大腿上還有個拇指大的魚形胎記,我一直覺得穎心長得極像了我失散多年的女兒,在扎針助她恢復記憶時,發現她右肩上的痣,再確認她大腿上真有個魚形胎記,這才確定她便是我失蹤多年的外孫女。」
「失蹤?」樓非影听出不尋常之處,「你不知道你女兒和女婿住在哪?」
沐相龍長嘆一聲,「十六年前,我從南海歸米時,才得知我女婿因病身亡,因為夫家已無人,所以我女兒便帶著才出生剛滿一歲的小女嬰回娘家,誰知,就此斷了音訊。
「我听了穎心的描述才明白,我那苦命的女兒肯定是半路被山賊強搶為妾,才會瘋狂而亡的,要是讓我早點知道這件事,我一定會血洗--」
「外公!」穎心打斷了他的怒言,微笑勸他。「不是說好了,我們再也不提報仇之事了嗎?」
「等等!這麼說……」樓非影面露喜色,幾乎已經確定了一件事,「郭達勇並不是你爹,我再也不是你的殺父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