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怒叱一聲,不用問他也知道女兒說的是誰。
他凝眉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葉承斌就是朱楓,就該明白他不過是個欺世盜名的偽君子,他以大夫的身分為掩護,強搶官銀、與官府作對,罪不容恕,你不必白費心力替他求情了。」
「皇阿瑪,您錯了!」她依舊不死心,「承斌他是看不慣那些貪官假藉各種名目壓榨百姓,搞得民不聊生,才會犯下那些案件。他把從貪官那兒搶來的財寶全都拿去濟救貧苦,也不曾在犯案時殺死過任何人,根本罪不至死。」
「哼!」皇上氣得甩開衣袖,「他強搶官銀,無視于朝廷律法,又以搶來的銀兩收買人心,讓那些無知百姓對他盲目的崇拜,聲望甚至凌駕朕這一國之君,分明就是圖謀不軌!」
圖謀不軌……
「皇阿瑪,女兒可以以性命立誓,他絕對沒有收買人心、圖謀造反之意。」她被這個指控嚇著了,「承斌一心只想濟世救人,沒有名利、權勢,如果他真有造反之意,不用皇阿瑪動手,女兒頭一個殺了他。請您別相信那些奸人的讒言。」
看見父皇蹙眉深思,似乎听進了她所說的話,她連忙乘勝追擊。
「皇阿瑪,我這次出宮才發現,地方上有不少貪官惡吏,以為天高皇帝遠,便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凌虐百姓,一些朝廷撥下來要濟助災民的銀兩,也全被那些人中飽私囊。」
她采取悲情勸說,「承斌就是因為心腸太好,又看不慣那些貪官橫行霸道的,才會觸犯律法,其實他本性既善良又正直,而且,他還三番兩次救過我的命,求皇阿瑪開恩,饒了他一命。」
嫣容下跪求情,「皇阿瑪,求求您!」
「妳呀!」
皇上長嘆一聲,又蹙眉深思起來。
「好吧!」他考慮許久才做下決定,「看在他幾次救過你性命,而葉家人又對你有恩的份上,朕就信你一次,免去他的死罪。」
「多謝皇阿瑪!」她開心地站起身,感激涕零,「我就知道皇阿瑪是最仁慈的君主、最疼愛嫣容了。」
他伸手示意她暫停拍馬屁。
「別謝得太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發配邊疆勞役終身是免不了的,不準你再為他求情。」
她搖搖頭,「那跟判他死罪有何異?他得罪了那麼多貪官,只怕還沒來得及走到發配地,就被仇家買通殺手殺了。而且,依他的個性,肯定是寧願一死,也不願扛著罪名受人使喚。皇阿瑪,我求您——」
「不必多說了!」他拒絕再讓步,「朕饒他一命已是法外開恩,流放後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朕的心意已定,任誰再來說情也沒用,妳下去吧!」
「皇阿瑪——」
「你非要惹朕生氣不可嗎?」
嫣容被這麼一吼,眼淚立刻撲簌簌的往下掉。
「該斬首示眾的是被皇阿瑪縱容的那些貪官污吏,承斌把原屬于人民的銀兩搶來還給人民根本沒錯。皇阿瑪,如果您硬要逼死他,女兒只有跟著一起死了。」
「嫣容!」
她賭氣說完便哭著跑開,完全不理會皇上氣急敗壞的叫喚。
「這孩子真是給慣壞了!」
皇上用力地拍下桌子,氣得額暴青筋。
第十章
天牢里,承斌已經好幾天不說話,只是默默撫摩著玉佩思念佳人。
自從嫣容上回來天牢采監離開後,他的心就終日忐忑不安。
他吃不好、睡不好,擔心她為了救他而做出傻事。
「嫣容,你可千萬別胡來……」
「屬下參見六王爺。」
獄卒們的聲音吸引了承斌的注意力,尤其是那位被稱為「六王爺」的男子在遣退獄卒後,拿著大牢鑰匙,筆直地朝他走來。
「關在天牢里那麼多天卻依然堅忍不拔,也難怪嫣容那丫頭會對你那麼傾心。」
對方一提到嫣容,原本還沉默坐于角落的承斌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鐵欄桿前。
「請問是嫣容請您來的嗎?」他焦急的問,「她還好吧?」
六王爺拈須頷首,「你還不忘關心她,算你有良心,不枉她那麼痴心對你。」
「那她——」
六王爺不等他問完就先搖頭長嘆,「唉!她太傻了,竟然拿自己的性命逼皇上赦免你的罪。」
他晃晃手中的長串鑰匙,「她成功了。不止皇上,就連皇太後、皇後全被她搞得傷心欲絕,大家只好商議一個法子好成全她,放了你。」
拿自己的性命逼皇上……
承斌腦子里一直縈繞著這句話,連六王爺打開了牢門,他都不為所動。
「出來吧!」六王爺告訴他,「皇上將會對外宣稱你治好了皇太後心痛的宿疾,加上又是為了濟助貧苦才偷盜官銀,其情可憫,所以願意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他頓了一下,又說︰「你不問皇上要你如何將功贖罪嗎?」
「嫣容……她死了嗎?」
承斌蒼白著臉,心中掛意的不是自己的死活,而是嫣容。
「她死了,對不對?」他全身僵直,淚水盈滿眼眶,「我知道自己犯的是唯一死罪,皇上不可能那麼寬宏大諒的赦免我,一定是嫣容死諫吧?」
他踉蹌地走出牢房,逼近六王爺。
「她是不是做了傻事?她死了嗎?快告訴我啊!」
六王爺凝視他好一會兒,突然一臉哀戚地搖頭長嘆。
看他那哀傷的神情,承斌渾身的血液頓時降至冰點。
「喂,你做什麼!?」
「一掌擊斃自己!」承斌右手已揮至額前,卻被六王爺制止,「嫣容既死,我也不會苟且偷生,請你放手,別阻止我下地府與她團聚。」
「我什麼時候說她死了?」他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她沒死,不過皇上若再不放你走,她也差不多快死了!」
承斌听得一頭霧水,「她到底怎麼了?」
「她呀!絕食抗議,已經好幾天不吃不喝,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還吩咐宮女準備七尺白綾,說要等你處決的那天拿白綾吊死自己,還請求皇上將你們兩人葬在一起,否則她就要變成怨鬼,把皇宮鬧得天翻地覆,每晚回來哭給皇上听。」
「嫣容她……」他感動得無法言喻。
「她是皇上和皇後的心肝寶貝,誰能眼睜睜的看她這麼鬧死?你這條命真的是她拿命換來的。」
他點點頭,「我知道,這份恩情我永遠不敢忘。」
「還有,最近北方盜賊肆虐,皇上命令你隨我帶兵去剿平賊窟,好將功贖罪,而且是即刻出發。」
「是。」承斌沉吟片刻,「六王爺,在出發之前,能不能讓我見嫣容一面?只見一面就好,我不會再奢求其它。」
「你不能去見她,不過在我們離宮前,她會遠遠的目送你離開。」
六王爺指向擱在木桌上的一套新衣,「月兌下囚服,換上那套衣服吧!最後一次見面,別讓心愛的女人瞧見你狼狽的模樣。」
最後一次見面……
捧著新衣,承斌沒有重獲新生的喜悅,只有心痛如絞。
「六王爺,可否請你替我轉達幾句話給嫣容?」
「可以,你說吧!」
「請你告訴她,我葉承斌此生非她不娶,除了她,我不會另娶其它女子,可是請她忘了我,希望她能早日找到足以與她匹配的男子為額駙,我會誠心祝她幸福。」
語畢,他走過去拿起新衣,臉龐滑下兩行淚水。
***
半年後——
嫣容穿著嫁衣,頭上罩著紅蓋頭,坐在新房里等著她的額駙進房。
但是,房內一點喜氣也沒有,只有隱隱的啜泣聲。
皇上答應釋放承斌還有一個條件,就是要嫣容听話地由他安排婚嫁,倘若今年的新科文、武狀元尚未娶妻,便擇其一為額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