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的指控,打擊著雷昕漢的心。
他從來……從來都沒把她當成過自己的附屬品,他之所以對她管得這麼嚴,是以為這樣對她最好。
可難道,他給她的一切都是她不想要、她不需要的嗎……不,他沒有錯,是她年紀還小,搞不清楚自己要什麼……一定是這樣!
「好吧,妳去換掉這身衣服,先跟我去畢業典禮,之後我再載妳去墓園。」他疲憊妥協的道,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昕漢……」凌熹晴揚起大眼,彷佛要作下某個重大決定般,唇瓣微微顫抖,「我們……離婚吧。」
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听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的世界猶如被一道響雷劈過,震得腦中鬧烘烘,整個大當機。雷昕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訾目握拳,努力從齒縫中發出聲音,「妳說……離婚?」
她深吸口氣,沒錯,這個就是她現在最想要、最需要的!
「我很痛苦,我們的婚姻讓我窒息得快要喘不過氣,我們……還是分開吧。」
無數個夜晚,寂寞空閨內,她反復思考著自己活在這世上的意義,無論她怎麼想,她給自己的結論都只有這六個字——別人的附屬品。
她活著,只是像這世界上的一只寄生蟲般活著。
听到她的回答,雷昕漢已經不知該氣、該悲傷,抑或是絕望了。
這個從小溫順、對他唯命是從的女人,現在居然這麼堅定的告訴他,她要離開他。
他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他想粗暴的搖晃她的雙肩,大聲吼問她的腦袋是不是出問題。
可倔傲的他,為了維持那最後的自尊,他將滿腔的不安和絕望全化成了冷漠和殘酷。
「妳該知道,離開我,妳會失去一切。」
「我知道。」她艱澀的回答。
「妳會失去兒子的撫養權,甚至……終生探望他的權利。」說他在威脅,甚至是恐嚇都可以,這已是他僅余的籌碼了。
凌熹晴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落下。
她死死捏著拳頭,力氣大到指尖掐進肉里。
他以為這個威脅奏效了,她會收回剛剛講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跟他道歉,然後他會展現一個丈夫包容的胸襟,原諒她,如果她真的不想去他畢業典禮,執意要去祭拜她母親,那也沒關系,他勉強可以為她破例一次……
但是她說——
「我……知道。」
他錯愕、震愣,死咬著牙,胸口被她氣得發疼,「就算有一天,妳無意中與他相逢,認出他是妳兒子,妳……妳也一輩子都不準認他。」
他要將她逼到絕境,就不信她舍得下那個從她肚里掉出來的小肉團!
就不信……就不信她還能不乖乖向自己低頭。
她卻別過臉,一副認命的表情,「我……都答應。」
他目光如刀,心痛到了極限就是想讓世界毀滅的麻木,他恨恨的搖下一句——「凌熹晴,遲早有一天,我會讓妳後悔作出今天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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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昕漢從痛苦的往事中回過神來。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他仍舊忘不掉那場爭吵。結局,是他輸掉了一切,他以為用優渥的生活和孩子,可以將她綁在身邊一輩子。
然而,她帶著驕傲,瀟灑的走出了他的生命。
她不肯接受他給她的高額贍養費,離開雷家時,什麼都沒帶走。
他氣她、恨她,也對她這些年來,真狠得下心對他們父子不聞不問,被傷透了心。
有一年,小家伙剛上幼兒園,被保母帶大的他十分不听話,倔著脾氣不吃飯,他凶了他幾句,他竟哭了鬧著說要離家出走、說要去找媽媽,他氣得把孩子抓過來痛打一頓,對著他說︰「你哪有媽媽!你媽媽早就不要你了!你哪有媽媽……」
稍晚,小家伙哭累了睡著了,他在他床邊看著他的睡顏,不舍的撥著他的頭發,「其實,你媽媽是因為不要我,才不要你的……對不起,對不起……」小家伙從此以後不再提起母親這個詞,他們父子就假裝,從未有這樣一個女人存在。
他不是沒想過要去找她,或者是找人調查她過得好不好,只是見到了面、知道這些事又如何呢?如果她無心,能給他們父子的只有傷害和失望。
雷家別墅一直都在這,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回來。
掌心被碎裂的酒杯刺傷的傷口血液都凝結了,他起身,走到浴室去將手清干淨,隨即走出門外想喚來下人清理,沒想到在經過兒子房間時听到里頭傳來說話聲,他本也不甚在意,卻在听到了某個名字,停下腳步豎起了耳朵。
「我就說過和我斗的下場一定會很慘,我還以為那姓凌的女人有多聰明,結果不是被我騙得團團轉,那個蠢女人現在被關在雜物間里,肯定在和里頭的蟑螂老鼠大作戰吧……」
雷浩陽正打電話跟同學聊著今兒個惡作劇的事,忽見一抹黑影出現在眼前。
「老爸?」他怪叫一聲,「你怎麼突然出現啊?」
雷昕漢一把扯過兒子的衣領,氣急敗壞的問︰「說!你把你的老師怎麼了?」
雷浩陽被父親這副樣子嚇壞了。「老、老爸……你到底怎麼了?」
「我叫你說!」他怒吼道,聲音大到幾乎快要震破兒子的耳膜。
雷浩陽被吼得莫名其妙,心驚膽戰,本能的將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雷昕漢听完後怒不可遏,他居高臨下的指著兒子的額頭,「雷浩陽我告訴你,如果你那個老師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你就完蛋了!」
接著他飛也似的趕到飯店,搶過飯店經理找出來的鑰匙,用力踹開雜物間的門,迎面撲鼻而來一陣惡臭。
他找到電燈開關,只見髒亂又惡心的雜物間內,凌熹晴狼狽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疾步走過去,一把將她軟綿綿的身子抱起。
這場景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回到多年前在學校女廁找到她那時,這麼多年之後,他對她擔心的心情,有增而無減。
疼了八年的兒子,被打被罵都是因為她,她對他的影響力,總是大到能讓他失去自制,失去理性。
「昕……昕漢……」懷中孱弱的身子微微蠕動,只見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輕喚著他的名字。怎麼會是他呢?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了夢境中……
「閉嘴!不要浪費體力說話,我馬上送妳去醫院。」
看到她這副狼狽樣,他沒有得意的感覺,只覺得又氣、又怒,心疼萬分。
盡避心中不斷提醒自己,這女人可是拋夫棄子的壞女人,他不需要對她不舍,不需心急,這算她活該,誰叫她當年不要兒子,如今見面不相識的被兒子惡整,算她報應……
但他還是好急、好害怕,心因為看到她的脆弱模樣,痛得不得了。
他腳步如飛,迅速向飯店外跑去。
凌熹晴感受著靠在他胸前的溫度,他左邊那里跳得好快,時光彷佛倒流到八年前,他把她從女廁救出來那天。
這一定是在作夢,現實里,他怎麼可能抱她抱那麼緊呢?他還一直在她耳邊說「不準有事,不準離開我」,現實里,他怎麼可能對她說出這種話?
淚水無聲滑落。凌熹晴意識有些混沌,但她想牢牢記得在他懷里的感覺,他的懷抱,她的港灣,她已經遺失太多年。就讓她這樣躲在他的懷中,任性一次,就好……
第六章
「醫生,我要立刻出院!」在醫院里被迫躺了整整三天的凌熹晴,終于忍不住的向醫生提出抗議。自從她被雷昕漢從飯店的雜物間救出來後,就被他帶到了醫院,要醫生為她做各式各樣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