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整,天色已暗,她听到門鎖的聲音,門被打開了,燈也被打開,她把哭腫的眼埋在臂彎里,避開刺眼的光線,也避開那個開門的人。
「怎麼不開燈?」費允翔一進門就看到她倚在沙發臂上,動也不動,而他派人送來的午餐也全都未動,走近她,俯身一瞧,她不理人。
「為什麼不吃東西?」他問。
見她仍不回應,他強拉她起身,終于瞧見她滿臉淚痕,一臉失神,他的心就像被鞭撻過那麼疼,他好心地把房間整個讓給她,就怕看見她哭,沒想到她還是哭著,怕她餓,派人送餐飲,她也不吃,這麼下去怎得了?
「要不要跟我去吃飯?」他有點苦惱地問。
「是……出去……外面嗎?」全小賢注視著他,本以為自己會撥開他的手,恨恨地捶打他,但當她見到他眼底的擔憂,她有點怔住了,忽然不想那麼做了。
「沒錯。」他應允。
「我去。」說什麼她也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這里,像顆悶壞的咸菜。
「去洗把臉,我等你。」他聲音沉沉的,听起來像關懷。
她溫吞地走進浴室,用冷水把臉洗干淨才走出來,他什麼也沒說,竟握住她冷冷的小手,把她帶出艙房。
她怔怔地看著走道的前方,心緩緩地流淌過一道道熱熱暖暖的東西,她不知自己的感覺代表什麼,她並不厭惡被他牽著手,心底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怕他或那麼氣他。
要接近電梯時,走道中央迎面而來兩名美國胖子,他把她拉得更近,摟住她靠邊走,直到那兩個大胖子順利通過了,他仍沒有放開她。
「我們……不該這麼親……近。」她本想說親密,卻又臉皮薄不好意思把話說得太白。
「是嗎?」他低頭瞬過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我是不想你溜了。」
她脹紅臉,立刻甩開他的手,不讓他摟著,氣自己多嘴多舌說錯話,跟一名冷血的特務在一起,她怎可以被自己善感的心緒牽著走?
「我能溜到哪里?大海嗎?」她瞪他。
「少孩子氣了,你瞪人的樣子真像個小孩。」他笑。
她很不服氣,他竟這麼笑話她,她的腳步也和他拉開距離,就連跟他並肩走都不願意了。
費允翔瞧她鬧脾氣,一個人走在後頭,手一伸把她擄了過來,定在身邊,可不容她造次。「你是想吃義大利餐,還是西餐、中餐?」
「我要吃的,這里絕對沒有。」她力氣敵不過他,嘴皮子總不會輕易認輸。
「哦!說來听听。」
「我要吃我媽煮的飯。」她以為這是難題。
「家鄉菜,那也是我想的,原來我們都想吃有媽媽味道的菜,真有默契。」
她白他一眼,真不知他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或者只是捉弄她?
當他們一起搭上電梯到了地下樓的餐廳,走進一家叫「大廚的私房菜」中式餐廳,她坐定了,看了菜單才知他並沒有晃點她,但她要自己別太信任他,要自己理智點,在她還沒真正「認識」他之前,她都不該掉以輕心。
「想吃什麼盡量點。」他很大方,招來侍者點菜。
「你要養我,我怎麼會客氣。」全小賢雙手拿著菜單瞧,雙眼從菜單上端瞥他,不懷好意地說。
費允翔也瞥著她,目光悠然,雖沒有答腔,可他笑得好壞。
她猛然低下頭,氣自己莫名其妙的被他那樣的眼光惹得心悸,胡亂地點了十道中式私房菜,也不知自己是點了什麼。
一旁的侍者收回菜單後,她失去了菜單當「防護罩」,直接地面對他讓她顯得心亂,枯坐著也不知手要擺哪里,很不自在。
「你還沒告訴我這艘船要航向哪里?」她忍不住先開口,問他目的地。
「它只有靠岸加油,停泊接送賓客,二十四小時幾乎都在各大洋繞行……」
這……是哪門子的回答?她瞠目,瞥著他喝下侍者剛送上桌的瓶裝海尼根。
「我是說……」她不信他會不懂她的意思,費事地想解釋,可惡的是她和他之間的桌面突然出現了「兩座偉岸的山峰」和「一襲金色簾幕」的障礙物!
擋著她的是那名曾在舺板上跟他有說有笑,身材姣好的金發尤物,她穿著白色的緊身衣和短得不能再短的熱褲,傾身親密地吻了吻費允翔,完全無視于她的存在,兩人還低聲交談。
全小賢憋著氣,數數他們約說了三十秒的話,可是她一點也听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麼;那女子臨走前還回頭對費允翔拋了個媚眼,然後用一種近似同情的目光瞥了她一眼;全小賢眉揪緊了,感覺全身像突然長了刺似的。
「她是誰?」她問。
「朋友。」他簡單地回答。
全小賢滿心失意地瞅著他,相信他沒有說真話,因為他的目光並沒有正視她。
唉!就算他據實以告又如何?她又不是他的誰,就連朋友的關系都有待商榷,她怎能期待他對她坦然以對?
這時侍者上菜了,桌子上滿滿是令人食指大動的佳肴,可她忽然不餓了,食欲不見了。
費允翔看得出她又在鬧別扭,她的別扭,他可是見識過了,雖然他不確定她現在是為了什麼鬧孩子情緒,但他不希望她又掉頭就走。「你該知道的事,到時候你就自然會知道,現在別問那麼多,可以嗎?吃飯。」他傾身把她的筷子塞到她手里。
她注視他深邃的眼,眼神里沒有一絲調侃,倒像在執行一項嚴肅的命令那般,她心生警戒,至少為了自己的小命,她不該惹毛他。她默默地握住筷子,吃了飯菜,但她仍沒有「開葷」,只吃了青菜。
費允翔注意到了,淡聲說︰「我大哥如果知道他有這麼誠心的信徒,一定會感動到睡不著的。」
全小賢忽地被他的話刺痛了心,難道他仍不知她戀著的人其實是他嗎?!
唉!可是她永遠不會再當著他的面,說些喜愛他之類的話了,她失去了那份勇氣和單純的愛戀心情。她仍想問自己還愛不愛這樣的他?可她連給自己解答的勇氣也沒有。
「吃飽了,謝謝招待。」她放下碗筷,拿了紙巾拭拭嘴,態度陌生且冷淡。
費允翔心領了她這麼冷的謝意,招來服務生,出示房間鑰匙做為簽帳依據,服務生登記了房號,他隨即起身說︰「走吧!」
「原來,在這里吃飯挺容易的,只要拿著把鑰匙,讓他們確認入帳就可以了,那明天我就可以自己來吃飯。」全小賢試探他會不會「施舍」這項自由給她?
只見他冷不防地伸手,握住她的肩頭,嗤聲說︰「恐怕你不能單獨行動。」
她駭住,緩緩和他的目光接觸。
「在我下船之前,我都會看著你。」他語帶嘲弄。
她感到奇怪,他這麼說,听來好像他會先下船似的,想問,但她知道她一定得不到他的回答,也認清了自己失去自由的處境,她不再東問西問了,既然無力反抗,就只好像個受約束的小學生,被他扣著肩走回房。
進了艙房里更令她意外的是,他直接走向房里唯一的一張大床,舒服地躺下,還拿遙控器打開電視看。
「你……不走了嗎?」她站在上鎖的門邊拘謹地問。
「這是我訂的房,我為什麼要走?」他看著電視,沒瞧她一眼。
她呆住,言下之意是,她才是個不速之客,而他們得同處一室,直到船航向那不知名的地點?
她臉發燙,心冒出滾滾熱流,千不該萬不該,她在此時想起和他的一夜,他的吻和壯碩的身子,他們曾合而為一!她莫名地開始緊張。「那……那……現在我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