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乃女乃的父親也來了,我生眼楮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公爵耶,他抽著煙斗,衣著很體面,雖然不會說中文,但他一直都笑咪咪的,很和藹可親哦,我想他年輕時一定很帥……」另一名小僕人也一臉驚奇地說著,小心放下英國進口昂貴的瓷器水壺和茶杯。
這兩名女僕才剛來嚴家工作不久,對嚴家的「歷史」並不了解,也不太懂得察言觀色,更不知兩人的「閑話家常」已觸怒了許穎芳,尤其是那左一句少女乃女乃、右一句少女乃女乃,簡直听得許穎芳怒火攻心。
「我們听說少女乃女乃以前是在這里長大的,老夫人,那您對她一定很熟悉嘍!」不知好歹的小僕人把托盤挾在腋下,繼續說︰「少女乃女乃是混血兒,難怪她五官特別美,皮膚特別白皙,不過我想她應該是華人的因子較多一點,總之她好特別,少爺一定很愛她。」
兩名小僕人站在那里說個不停,還和對方開起玩笑來了。「妳知道嗎,我也是混血兒耶!妳猜我是混哪里的?」
「我怎麼看都看不出來呢!」
「我是混華西街和西門町的,哈哈……」
許穎芳終于受不了的爆發了。「太放肆了,妳們兩個說夠了沒,全給我滾出去!」
兩名小僕人這才噤聲,瞪大眼楮嚇呆了,連連鞠躬退下。「是是……老夫人。」
小僕人才一走出房外,就听見里頭有東西被砸碎的聲音,接著整個茶幾翻覆的聲音傳來,她們這才察覺情況不對,老夫人竟把她們送來的點心給砸了?!她們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只好快快溜走。
房內,許穎芳咬牙切齒地看著一地的碎杯盤,她真的是氣不過,什麼少女乃女乃,她才是這個家的老祖宗,最不象話的是雲兒,既然跟她的兒子回來了,也沒來向她請安問好,難不成是要她低聲下氣先去問安嗎?根本沒把她這個老太婆看在眼底,可惡、可恨……她氣炸了!
她套上拖鞋,氣沖沖地開門走出去,就算把這個家鬧得天翻地覆,她也要讓他們知道誰才是老大!
而就這麼不巧她門一開,對面房的門也正好打開,一個西裝筆挺的英國老紳士嘴上咬著煙斗也正走出來,兩個人在走道上撞個正著!
「小心,淑女。」貝公爵反應快,緊急扶住一臉怒容的女人,從她身上質感不錯的衣著打扮看來,判斷她應該就是嚴斯默的母親,雖然一張標準的瓜子臉上有些細紋,但看起來保養得宜,不像有六十歲這麼大的年紀,看上去了不起只有五十歲吧!
許穎芳不用猜,也知道他正是雲兒的父親,早年她也是商場上叱 風雲的女企業家,不只見過無數場面,英語說得可溜了,她本想揮開他的手,不客氣地破口大罵,但人家已稱她是淑女,害得她不好以潑婦罵街的方式來破壞自己的形象。
「謝謝。」她忍氣吞聲地說。
貝公爵笑著,放開她,听她有禮的口吻,發現這位親家母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好親近。「想必妳是親家母,我是雲兒的父親,很感謝妳照顧她二十多年,妳真是仁慈的人……」他執起她的手印上一吻。
許穎芳呆了那麼一下,她本來是要出來找他女兒算帳的,他反倒感謝起她來了?!而且她以為他來是為了替他女兒助陣,向她施壓的呢!怎麼跟她所想的竟有天壤之別?這又害她所有的辣勁和狠勁全都退縮回去。
「本來我听斯默提起妳,還以為妳年紀很大了,沒想到妳還是這麼年輕美麗,而且妳不只把自己的兒子教得那麼好,還能照顧別人的女兒那麼多年,真是世間少有的好人,我真的很敬佩妳。」貝公爵真心誠意地贊美她。
許穎芳這下不只呆住,被親吻的手也忘了收回來。
「听說妳很年輕就守寡,還獨自撐起家業,我個人認為妳一定不只是善良,還很有見地和凡人所不能及的毅力,妳若有空,可否向妳討教討教,妳是怎麼辦到的?」貝公爵向來就擅于溝通,無論是年輕時還是現在都還很有女人緣,加上富有及爵餃這些「附加價值」,使他仍獨具魅力。
許穎芳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不自禁地臉紅,她很多年沒听到有人這麼「誠實」的贊美她了,而且仔細看,這位公爵竟有點像她年輕時的偶像史恩康納萊,讓她的心莫名地怦跳著。「你是說現在嗎?這……」她遲疑地低下頭,這才看見自己急沖沖地要出來興師問罪,連拖鞋都穿出來了,這一點也不符合社交禮儀。
「你得等我一下,我……」她得進去換雙得體的鞋再出來正式跟他打交道。「請等我一下。」她匆促地重復道。
「我很願意等一位淑女。」貝公爵說得不疾不徐,展現英國紳士的風度,對她微笑。
許穎芳頷首行禮,踅回房里,小心翼翼地開門,不讓他撞見她房里一地狼藉的點心、茶漬……她走進更衣室,在上百雙鞋中找出一雙最能搭配她身上洋裝的淑女鞋,試著在鏡子前走幾步,又攏攏頭發,這才自信又優雅地走出房外。
貝公爵一見她走出來,一手拿著煙斗,另一只手臂很紳士的彎起,對她說︰「我真的很榮幸。」
許穎芳覺得自己備受重視,沒有拒絕這位很多禮的公爵,莊重且不失風度地挽住他的手臂。「我們可以去庭院里喝茶、吃點心,以前我做生意時常有賓客來訪,他們對我嚴家的點心是最贊不絕口的了,保證你會喜歡上獨特的台灣風味點心。」
「哦!我真是太榮幸了。」
貝公爵和許穎芳就這麼「結緣」,一下樓,她便差來文管家送上等的點心和茶水到庭院。
「這蓮子酥是我娘家的家傳點心,蘿卜絲煎餅也是,這茶具是全世界最好的英國瓷器,是我以前去英國旅游買回來的。」許穎芳如數家珍。
貝公爵熄了煙斗,仔細吃過一道道美食,贊嘆不已,兩人就這麼在院里子吃點心、聊天,氣氛是意外的好。
文管家在一旁服待,心底真的很訝異,本來還擔心老夫人會不給面子,她竟這麼客氣地招待親家,看來他是窮擔心了,他得去向少爺先通風報信說這好消息。
他悄悄地退下了,上樓去找少爺。「少爺,雲兒,有好消息哦!」他急促地敲著嚴斯默的房門。
嚴斯默就在隔壁房正準備和雲兒一起去面見母親,听到文管家的叫喚,他走出門口。
「什麼事?」
文管家走過來,報告好消息。「老夫人請貝公爵在院子里吃點心,兩個人聊得很開心。」
「真的?」嚴斯默感到不可思議。
房內的雲兒也听見了,跑出來問︰「爸,是真的嗎?」
「真的,看來只要好好跟老夫人溝通,她不會為難你們,總得大家各退一步,好讓對方有台階下。」文管家說明個中道理。
嚴斯默點了頭,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對雲兒說︰「走吧,我們就一起去請媽到倫敦為我們主持婚禮……在這之前,我會先向她認錯,我不該一直跟她僵持不下。」
「你怎麼做,我都全力支持。」雲兒好開心,握住他的手,隨他一起下樓去。
兩人還沒走出門口,就听見院落外的休閑餐桌那端傳來歡笑聲,驚奇地開了門,遙看過去,嚴斯默果真看見媽媽臉上久違了的笑容,他握緊雲兒的手,腳步堅定,神情慎重地朝他們走去。
許穎芳正和公爵聊起她經商的往事,一見到兒子和雲兒一起朝她走過來,頓時有點來不及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