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促地下樓,險些撞到正要上樓的女乃女乃。
「狂兒,什麼事那麼急?」
「沒什麼,我出門一趟。」谷若狂一笑,用力地親吻了女乃女乃一下,便下樓去。
女乃女乃望著他,留心到他腳步飛揚,注意到他褲子後頭的口袋露出半截小小的小提琴把手,她記得那是他小時候很得意的木雕作品。
女乃女乃隱約感覺到了孫子的不尋常,因為他平日很深沉,難得看他如此「神采飛揚」,好象要和女朋友約會似的。究竟是要去哪里呢?
女乃女乃邊上樓邊想著,遇到樓上一群玩躲貓貓的孩子們,開心地在走道上笑鬧。
「哇哈哈,找到你們了吧!」
「這次換小強來找我們。」
「好吧,不過你們可別躲進那個大哥哥的房間哦!」小強交代大家。
女乃女乃笑著走向他們,撫撫孩子們的頭問︰「為什麼?」
「谷女乃女乃,是大哥哥說的啊,他還問起紫雯姊姊為什麼沒有來哦!」小強不知道自己透露了什麼,只是有話直說。
女乃女乃悄悄地感到意外,真的很意外!
二十分鐘後,谷若狂到達紫雯的「家」,院里大門深鎖,沒看到半個人影,他按了電鈴。
佝僂的老修女宣院長,慢吞吞地從大廳里走出來應門。「是你啊,若狂,你送孩子們回來嗎?」老修女往門外一探,孩子們並沒有回來。
「我是來看紫雯的,她受傷了嗎?」他說明來意。
「是啊,那孩子可真倔強,不看醫生,我說了也不听,真不知要拿她怎麼辦!」老修女搖頭。
她看來文文弱弱的,怎會倔強?谷若狂不怎麼相信。「讓我去說服她。」他以為自己可以辦得到。
「去吧,她在房里。」老修女說,請谷若狂入內。
比若狂走過小徑到了住房,敲門。
紫雯正在看考古題,听見敲門聲覺得奇怪,在這里有誰進來是需要敲門的?
「門沒鎖上她揚聲說道。門開了,出現的人令她萬分的驚訝。「谷……先生!」
相較于那兩個小子叫的大哥哥,這聲「谷先生」可把他的熱忱打回原點!比若狂面對這生分的稱呼,突然難以開口說他是來看她的。
他這才發現一路趕來的那份熱情,其實是很令自己費解的。「我路過這里進來看看。」
「哦!」紫雯看著他,心不由自主地烘熱,那份心儀的感覺從不曾消失,可是她卻無言以對;事實上她什麼都不敢說,也不能說,她得和他保持距離,因為……
「不請我坐嗎?」谷若狂干笑。
「你可以去大廳坐,那里比較寬敞。」
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說,谷若狂大感意外,他可不是要來見修女的。
「嗯。」他只能這麼回答,心頭煩,很懊惱,悶聲不響地又踅了出去,真不知自己為何而來。
紫雯看他轉身離去,門都沒關上,心底感到很抱歉,她竟連一句寒暄的話都沒膽向他說;因為顏嬌嬌放話說她若敢和他太接近,她就會對她所熟識的世伯們放話,說育幼院有個敗壞門風的家伙,好讓他們失望,不再接濟育幼院。
顏嬌嬌是上流社會的千金,她父親和長期資助育幼院的人多有交情。為了警告她,十二金釵助紂為虐,不只擰傷她的手臂,還故意絆倒她,害她腳踝受傷!
而她只能默默承受,為了弟妹們能有棲身之所,她可以忍氣吞聲。反正也沒有人知道她喜歡谷若狂,包括谷若狂本人,只要她把這份喜歡隱藏得很好,壞事就不會發生了。
只是……隱藏感覺原來是這麼困難且煎熬的,壓抑自己更需要用盡力氣。她多希望擁有和谷若狂的友誼,卻什麼都不能做。心好酸楚,她費力地起身,弓著受傷的腿,慢慢地跳到門邊,想看看他是否往前廳走去了?
一探頭,他竟倚在門外的樹下,俯著頭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只小提琴木雕?因為他身材高大,獨自倚在幽暗處的身影顯得特別孤寂……她忽然哽咽,一股熱流在眼底轉,不知哪來的沖動,她很想抱住他痛哭一場。
比若狂遠遠地看著她紅著眼的模樣,挺直了身子,沒有表情地低聲說︰「我這就走。」
別……走!她在心底喊,看著他走到路的盡頭,她的心好痛好痛,任眼淚狂飆,卻沒有喊出口。
夜里,紫雯心情不佳地一個人在院子里拉小提琴,她心很亂,曲調也很亂,手里的弓和弦老是合不來,走音得厲害。但她一曲一曲地拉,只能「借琴」澆愁,卻是如何也宣泄不了心底的苦楚。
喜歡一個人卻無法接近他,原來可以讓人那麼痛苦!她永遠記得初次見到他的那一刻,內心被猛然撞擊的感受,也忘不了他對她的幫助。那一夜,他倚在溜滑梯旁看著她拉琴,深邃的眼神令她心跳狂野,懵懂間她只想用樂聲吸引他,將他纏繞……透過琴聲默默和他交心,悄悄地,她有了戀愛的感覺;從他眼中絲微的電波,她相信他也有感覺,他說過他們是同一種人。
可是過了那一晚,情況變了,她被警告,而他也沒再出現。她以為他們就這麼結束了,沒想到他竟來了,然而他眼中的熾烈情感,她只能忽視。
心好痛,痛入骨髓,原來愛是苦,愛不得更是苦!
「姊姊是怎麼了,怎麼連夜殺豬?」
「是殺雞吧!」
「好吵,我快抓狂了!」床上一群翻來滾去的調皮男孩嬉鬧著,了無睡意。
「姊姊心情不好,你們不知道嗎?」小敏雖小,心思卻細膩,她倚在床邊的窗台上等紫雯,她不回來,她是睡不著的。
但是等啊等,這晚紫雯並沒有回到房里,她拉小提琴拉累了,躲在溜滑梯下哭了一整個晚上。
天色微亮,谷家大宅二樓始終亮著燈,那是谷若狂的房間,他一夜難眠,正收拾行李準備回紐約。
經過昨晚,谷若狂一刻也沒辦法在台灣再待下去。被拒絕不只令人感到挫敗,還讓他嚴重受傷;多虧了他的熱忱,發現原來只是他一頭熱後,對她的好感成了幻覺。
早起誦經禮佛的谷女乃女乃才走出自己的房門,就發現愛孫提著行李要回美國去了,雖然她習慣了孫子們來來去去,但他們總會在離開的前三天就向她報備,好讓大家都有道別的心理準備,這已成了多年來的習慣,但狂兒這回竟走得這麼突然?!
「要走啦!」女乃女乃感到意外,也覺得孫子這麼匆促的要回美國,顯然是「有問題」。听佣人說他昨晚深夜才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老人家將疑問放在心上沒有問出口。
「是啊,女乃女乃。」谷若狂放下行李,擁住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依依不舍,慈愛地拍拍他的背。「什麼時候給我帶個孫媳婦回來?」
「沒有時間表。」這是句搪塞的好詞。
「可得在我兩眼閉上之前啊!」女乃女乃仍是笑盈盈的。
這句話猛然敲在谷若狂心上,成了不可承受之重。他難以回答,只有更用力地抱著老人家。
女乃女乃揮別了愛孫後,悄悄地進入他的房間,東看看西瞧瞧,想找出任何蛛絲馬跡,好讓她研究研究,是什麼因素讓孫子突然回美國?
找了半天,得到了重要的線索,有了重大發現!
就是這把木雕小提琴,昨天他帶著它出門去,如今斜躺在茶幾上;女乃女乃傾身拿起小木雕,仔細端詳,回想昨天愛孫一連串反常的舉動——
他在小揚表演小提琴時突然沖下樓,目光中透露著一份期待,接著表現出明顯的失望。
若狂出門前,小強說他曾向他們問起紫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