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不說還好,一說她更加不懂了。
見他面色緊繃,不再說話,這樣的反常令她心底打顫,那日在校園里、酒館里,他的笑臉、和善如同一陣風逝去,她再也無法捕捉。
無法言喻的失望深深烙在她的眼底,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將她掩滅,眼看舊街就要到了,她就要下車了……
「我還會再見到你嗎?」她深呼吸,卻仍止不住地聲音打顫,她是那麼在意著他啊!
「也許吧!」他說得模糊,她鼻頭酸酸的。
車停在那天停駐的地方,心如向他道別,下了車,卻沒听見他說再見。
他的車駛離了,她呆站在紅磚道上,任淚水在眼中打轉。
「心如,你畢業典禮結束啦?」
「是啊。」糟糕∼∼老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背後!她趕緊抹去眼中的淚,回頭看見老媽騎著破舊的摩托車,腳邊放著鼓鼓的一包衣服,手把各吊著兩大包蔬菜和魚肉,身後還載著阿好姨,阿好姨背著擺攤的支架,兩人收攤回來。
心如體貼地上前去拿下阿好姨臂上的支架,減輕她的負擔。
「怎麼眼楮紅紅的?」阿好姨眼力不錯。
「哎!一定是畢業典禮太感動了,我初中畢業時哭得可慘了。」老媽回頭對阿好姨說。心如才松了一口氣,老媽就笑嘻嘻地問她︰「啊你的畢業證書呢?」
心如驚詫,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是兩手空空,畢業證書、鮮花和禮物,全在陸斯恩的車上。
這下該怎麼辦?
「嗯……我拿去裱框了,改天拿回來。」她說得心虛。
「好好,裱框當作紀念!」老媽開心地說。
「別在路邊說話,快回去,隨便吃個午餐,要準備菜晚上給心如慶祝呢!」阿好姨提醒,老媽頻頻點頭,兩人率先飆車回家。
心如吃力地扛著支架,緩步向前,心情好沉重;她想取回自己的畢業證書,但她沒勇氣和陸斯恩聯絡,她深怕再看到他愛搭不理的樣子。
懊怎麼辦呢?她邊走邊想,十分苦惱。
晚間,田家燈火通明,兩個老女人加一個小女人,圍著圓桌吃火鍋;桌上不但有滿滿的好菜,還有兩瓶花雕酒。
「慶祝我女兒大學畢業。」老媽注了滿滿兩只杯子,各給自己和阿好姨一杯;剩下的一只杯子倒了半滿,分配給鐘愛的女兒。
「不公平,我怎麼只有半杯?」心如向老媽抗議。
「你只能喝半杯,萬一我們醉了,還有人善後。」阿好姨咧開嘴笑,一顆金牙在嘴角閃耀。
「噢!」心如真想喝醉,整個下午她都好心悶。
「對,萬一我和阿好喝醉了,至少你是清醒的。」老媽呵呵大笑,三個女人互踫杯子,全拿酒當開水飲。
其實心如覺得自己是最不清醒的,陸斯恩在她心里散播了奇妙的種子,那個種子在她的心海里發酵,釀出醉人的味道;當她整個人為之醺醉,才發現原來無法清醒,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
「你那個男朋友是做什麼的,長得那麼帥,你有把握看得住他嗎?」老媽突然這麼問。
「哪個?」心如神思恍惚。
「別裝了,就是那天晚上在路口那個。」老媽拋來曖昧的眼神。
阿好姨很感興趣,直盯著心如看。
心如脹紅著臉,挾了好多菜到碗里,裝作自在的說︰「噢!媽,他不是……你別亂點鴛鴦譜好不好!」
「你這孩子,這麼大了還害臊!」老媽念了一句,扒了一口飯,挾菜配。
「媽∼∼」心如噘著唇,阻止老媽再提。
「好吧、好吧,我不說就是了,快吃飯。」老媽搖搖頭,不知女兒干麼故作神秘,她探個口風都不行。
「你媽啊,就希望你將來能嫁個好人,別像我們倆,眼楮月兌窗看錯人,嫁錯郎,苦命一生啊!」阿好姨好意地說,舀了湯泡飯吃。
心如望著老媽和阿好姨,從她們身上她看不到愛情的影子,只看到滿面風霜的孤獨。
而她呢?她其實很害怕她們就是她未來的寫照,寧可不嫁人,也不想嫁了不對的人,悲苦一生!
但如果嫁的人是陸斯恩呢?心頭浮上奇異的思潮……
哎哎!你是怎麼搞的,就算你看上他,他也不見得看得上你吧!何況他算「對」的人嗎?
心如一顆心異常灼熱,獨自天人交戰,還臉紅了。
「才喝一點臉就紅啦!」老媽看了她一眼。
「哪有!」心如低下頭去吃飯,很怕自己透露了什麼,又讓老媽有「遐想」;她雖嘴里說不相信愛情,心底仍渴盼愛人與被愛。她知道愛情來了,卻只是一個人的單戀,注定了她是可憐沒人愛吧!
心底的悲,無人能懂,只能留給自己慢慢消融。
幽暗的辦公室里飄散著花香,室內沒有燈光,陸斯恩獨自倚在落地窗前,手執酒杯,一個人喝悶酒。
送心如回去後,他就直接到辦公室來,下車前他發現她放在後座的東西都沒帶走,包括他送的禮物,鮮花和她的畢業證書。
他該再去一趟,把東西送還給她,但他卻沒那麼做;再去面對她,對他而言是酷刑!
他該禁錮自己的感情,何況再去愛人需要勇氣,而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是罪不可赦;他只能選擇遠離,避免接近她,相信日子久了,感覺就淡了。如同失去古巧雲,從深痛、小痛,到不痛……
而對心如,他從沒有表白,在「感覺」才開始時就急踩煞車,還有許多保留的空間。
只是她的這些東西該怎麼送還給她?這頗令他傷神。
翌晨六點──
「田心如,田心如……」
心如從床上驚跳醒來,不知哪來的叫聲比「廣播車」還響亮,整條舊街都听得到!她趕緊下床,打開窗戶朝街上望去──
原來是陸亞喬那小子!
他瞧見四樓窗邊的她,又是一陣「廣播」。「你快下來,要出發嘍!」
同一時間,許多睡眼惺忪的鄰居全打開窗來瞧,心如氣血全往臉上沖,暗啐這小子真是欠扁,一大清早拿她的名字代替公雞司晨,真想沖下去K他幾下。
怕他又吵,朝他打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匆匆梳洗,換了衣服,下樓前她去探視了老媽;在房門外就听見打呼聲,一開門打呼聲如雷貫耳,肥胖的身軀睡成放松的大字形。幸好老媽酒喝多了睡得沈,沒被吵醒,否則那小子就罪加一等。
她下樓去,還沒接近陸亞喬就嗅到酒味,她捂著鼻子訓他︰「你是怕自己不能出名,還是怕我太出名?」
「我清晨五點回家,才要倒下去睡,我媽就要我來接你,于是我只好來了,卻又弄不清你是住在舊街的哪一幢樓,只好站在街上叫你啊!」陸亞喬嘻笑,搔搔頭,布滿血絲的眼楮顯示他狂歡到天亮,整晚沒睡。
「那你現在就找個地方去睡,等你睡飽了再回家,就說我們有約會,這不就成了?」心如出了鬼點子。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朋友早作鳥獸散了,啊炳∼∼」他打了個呵欠,模索口袋里的車鑰匙,糊里糊涂地說︰「我好像忘了把車停在哪里了。」
心如被他打敗,一時心軟。「算了,看你搞成這樣,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如果你不嫌棄,干脆就睡我家好了。」心如看他這副德行,還真怕他再開車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