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那個叫華峰的無趣地走到她身後問她。
「我主子不見了。」甜芸緊張地說。
他以為她在唬哢他,也沒問她同不同意,便從身後抱住她。
「你……干麼?」甜芸駭異地回頭警告,而好巧不巧,季騰遠和那個賣啤酒的美眉一同朝他們走過來。甜芸一看見季騰遠,總算安下一顆心,可是他臉繃得像鋼板一樣,不知是誰得罪了他。
華峰隨著甜芸的目光看去,見到季騰遠也沒放開她,還邪笑問道︰「他不會就是你的主子吧?」
甜芸正打算以手肘頂撞他這只變態的,但有人比她更搶先一步有了動作
季騰遠不說一句話,拳頭揮向華峰的臉。
「啊!」華峰就靠一張俊臉吃飯,他驚聲慘叫,捧著臉,深怕是不是被打歪了。
「給我走!」這是一聲嚴厲的命令。
甜芸被季騰遠嚇得兩眼發直,不懂他為何要動粗︰季騰遠見她老杵在那里,一把扣住她的手,狠狠將她扯了過來,立刻將她帶離。
「先生,你不是答應買酒嗎?買兩打還送棒球帽呢!」啤酒妹在後頭大叫。
「叫姓黑的買單。」季騰遠頭也不回地撂下話;不理會啤酒妹跺腳,更不理華峰指著他的後腦勺罵,一路將甜芸扯到停車處。
「我又沒做錯什麼?!」甜芸憋了一晚的悶氣,再也忍不住了。
季騰遠卻什麼也不听,直接把她塞進車里,隨即也上車,駛離。
「你告訴我,我是招誰惹誰了?」甜芸一路大叫著。
季騰遠鐵著一張瘟神臉,醞釀著比甜芸更大的情緒。
「我到底是怎麼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甜芸認為是他理虧。
「你不守婦道。」季騰遠終於發出怒吼。
甜芸怔住了,不明不白地被貼上標簽,這種被誣蠛的難堪,加上今晚所受的悶氣,她真是受夠了!「我哪里不守婦道了?你跟不認識的女人一直跳艷舞才是不要臉。」她毫不客氣地反擊。
季騰遠瞪過來,吼她︰「你懂什麼?」
「我懂你其實是個表里不一的大花痴!」甜芸生氣地損他。
「你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笨蛋。」
「我哪里笨了?」
「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笨的。」這堪稱是最笨的形容了。
甜芸氣爆了,小臉脹紅了對他叫︰「對啦,世界上只有像我這麼笨的人才會一直跟在你身邊,聰明的早就懶得理你了,我一定是笨到家了!」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季騰遠用最冷漠的語氣說,但他再也沒有听見甜芸潑辣地向他回嘴。
甜芸被他話中的殘忍給深深地刺傷了,天底下只有她這樣的子會跟他玩什麼主子和女僕的游戲,一玩還玩了九年,說破了就是她笨!
實話總是那麼傷人,她卻不得不去面對這個事實,也許今晚就是攤牌的好時機,明天以後他將遠行,今後就是想說恐怕也沒機會了。她心底真是又委屈又心痛,還有萬分的難舍……可是她不想再讓他笑她笨了,她必須學聰明,學他裝冷漠。
「我要跟你一刀兩斷。」她言不由衷地說,想刺激他,又怕他會順水推舟地拍手叫好。
「能斷早就斷了。」這語氣听來像是頗為憤慨,但話里的意思卻又教人模不透。
「那就現在斷。」甜芸真想掐住自己的喉嚨,阻止自己這麼挑釁他,她分明知道自己並不想跟他斷了關系。
黑暗中,甜芸直瞥著季騰遠雕像一般緊繃的側臉,他扯了扯唇角,狀似無奈︰她猜著他的表情所釋放的訊息,卻不得而知,等了好久,他仍然沒有開口,她暗自捏一把冷汗。
他終於開口︰「明天我就要出國了,我不打算再回來。」
甜芸喉頭一緊,心也揪疼了。這才明白,他若走了,那麼就算她不想斷了關系也得斷了,一股熱流在她心底和眼底打轉,她覺得自己的心正強烈地緊縮著,淚水終於隱忍不住地落下。
「那就請你保重了,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沒有我這小女僕,你也會自己打點一切吧。」她語帶哽咽地說。不過,她僵著表情,打算學他裝作冶漠,裝作他要走的事實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
「你也保重。」季騰遠低低地說了一句,濃重的深呼吸聲听來像是嚴重缺氧。
這竟是他們之間的結局!
甜芸不肯相信,心底強烈地抗議著,很想挽回什麼,卻拙於表達且無能為力。她緊緊地搗著唇,深怕自己會不爭氣地哇哇大哭。
季騰遠知道她在哭,卻沒有開口安慰,也沒有像九年前一樣抱著她,任自己的同情心隨風呼嘯而去。
離開後,他將會淡忘台灣的一切,淡忘她;他不需要任何牽絆,任何留戀……但他剛才究竟是怎麼了?見她無知地窩在那男子的懷中,狂燃的怒火燒灼著他的胸口,還真像是一個吃醋的情人!
不,他一定是一時看不慣才會發神經的,對他而言,她只不過是一名女僕,他從不在她身上放任何感情。
既是如此,為什麼他今晚的反應會如此奇怪,感觸又特別多?無解,許多的無解,他阻止自己浪費時間去思考。
車駛向暗澀的夜,听見她的啜泣,他的心底有說不出的沈重,不過他卻一直壓抑著,不曾去分析自己的心情……
第三章
歲月如梭,一輾轉過了五年。
一早,甜芸穿著CT航空公司的空姐制服,拉著行李箱,準備onduty(出動)︰一如往常,她總在離家前到花園的老樹下,拾起小石子,在樹干刻上痕跡。
加上今天刻的,總共有一千八百二十五條刻痕,這些刻痕只為牢記季騰遠究竟離開了多少個日子。
自從他離家的第一天開始,她就開始摧殘這棵老樹,這一別,竟過了五個寒暑,舊的刻痕早已不再那麼鮮明。
這些年她從考上了大學,到大學畢業,如今在航空公司擔任空姐職務,飛遍了世界五大洲︰但他大少爺竟是一去了無音訊,更不曾回台灣來。
而她始終以季家為家,季騰遠走後不再有人捉弄她叫她當女僕,她老早反客為主,以女主人自居,卻只是寂寞城堡中的公主。
雖然她有一份高薪工作,也繼承了媽媽的一筆遺產,老早可以搬家自力更生;但無論她的足跡到達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最後仍回到這里。
說對這個「家」有了感情也好,說她在等待季騰遠也罷,在她心底深處一直相信——總有一天會等到他的!
但她愈來愈覺得那只是個妄想,因為他從不回來;她時常飛往美國,常想「順道」去看看他,可悲的是,她並不知道他在哪里。
「算了,別回來最好,我自己獨佔這個房子。」甜芸鼓著腮幫子,一手插在腰上,挺起胸,憤慨地指著樹上的刻痕罵;忽然她又像顆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地垂下手,重重的嘆了一聲。「唉!」小石子從她手中滑落,亮燦的陽光照在她美麗出眾的小臉上,映出了她臉上萬般的無奈。
「我真是神經病。」日子過得太悶了,對他的想念也太深,她快成精神病患了。她並不是沒人追啊,她的行情好得很,身邊的追求者從來不曾間斷,包括公司里條件最優的英國籍機師李杰,還有在大學當教授的黑浩然,但她始終沒有跟誰來電過。
「MI、MI、FA、SO、SO、FA、MI、RE……」掛在胸前的手機響起「快樂頌」,甜芸卻一點也不快樂地抓起手機接听。「喂。」
「我的姑女乃女乃,你在哪里,你不知道我們今天要飛巴西嗎?飛機可不等人啊!我等不及快點到,要去參加嘉年華會哦!」她最要好的同事林美美,一開頭就 哩啪啦一大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