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間妮可感覺赫士達定在她腰間的手勁又加強了,在這樣「強烈」的暗示之下,她觸電似的猛點頭。
「所以你別再跟著我了。」赫士達冷峻地撂下重話,不苟言笑的樣子看來猶如魔鬼般冷酷,隨即就摟著妮可走回吉普車。
「哇——哇——」丹兒哭了,流滿一臉黑水,想必她的眼線筆肯定沒有防水功能。重重地一跺腳,她的鞋根忽然斷了,一時氣不過,她月兌了鞋子扔向妮可,鞋子猛地砸在妮可的手臂上。
妮可猛然回神,覺得這女人實在太不可理喻,為了伸張正義,她打算幫赫士達幫到底,她推開赫士達,拾起那只殘破的高跟鞋,用力地擲向丹兒的腳丫子。
「哎呀!」丹兒鬼叫。
嘿!正中心。「臭咸魚還你。」妮可冷哼,學她驕傲地昂起下顎,上了車。
赫士達怔愣一會兒,隨即笑了出來,不理會丹兒幼稚的舉動,上車呼嘯而去。
「我要回去告訴爺爺!」丹兒在車後大喊,但聲音卻只是隨風消散,沒換得任何回應。
「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赫士達駕著車對妮可說。「不過使用蠻力是不好的。」
「是她先丟的。」妮可噘著唇說。
赫士達搖頭。「無論是誰先丟,采取暴力都是錯的。」
「我幫你甩了噩夢,到頭來卻成了罪人?」妮可受挫,不滿地嘟嚷。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誤會了。」赫士達慎重地說,手伸過來撫撫她的頭。「我請客,你想去哪兒吃東西?」
「不,你得說清楚,我行俠仗義哪里錯了?」她要的不是安撫而是一個公理。
「是我錯了,我不該拉著你一起落跑,行嗎?」
「不行!」妮可搖頭,黑白分明的眼眸深深刻著「討回公道」四個字!
「你可真拗。」赫士達不想理她。
「我拗?你才是大頭呢!」妮可沒想到他竟然怪她,氣不過地回嘴。
赫士達一怔,這才發現她的野性並未根除,真不該憑第一眼印象就被她天使般的外貌給收買了,她根本沒有真正的「長大」。車子瞬間立刻踅返,打消了請吃飯的念頭。「算了,我們回家吧!」
「我不要,你得還我一個公道。」妮可瞪著他緊繃的側臉。
「天底下沒有「公道’二字。」他被激怒,冷硬地說,可沒忘記對付野孩子的方法。
「你欠我一句道歉。」
「我不欠你什麼。」赫士達冷冷的低吼。
長久以來壓抑在她心底那股對他的恨,忽然像洶涌的浪濤淹沒了她的理智。「如果不是你,我一定可以見我媽最後一面,我一點也不感謝你收養我。」妮可對他叫喊。
赫士達瞪視她,這才知曉,原來這五年來他出錢出力、不遺余力,竟培育出來一朵毒罌栗。「你……簡直不可理喻!」他冷酷地道,加速前行。
「我很快就會獨立了。」
「要滾就滾,隨你。」車子沖進赫宅庭院,猛然煞車,赫士達立即下車,不想理會她的無理取鬧。
妮可坐在車里環抱著自己,吐露「心聲」後才發現,那竟然比藏在心底更令她難受。
良知告訴她,該怪的其實是自己錯搭上他的車才會誤事,他和她非親非故卻對她伸出援手,給了她安定富裕的生活,她實在不該對他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他對她有恩,只是一直不願意去承認,寧願把錯誤怪在他身上。但她已經月兌口而出了,這下該怎麼收場才好?他肯定被她氣死了!
棒著淚霧瞥著他直挺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的心一陣陣的抽搐。
晚餐極豐富,廚子做了拿手的家常菜,妮可硬著頭皮來到餐廳,以為赫士達不會出現,但他幾乎和她同一時間到達,雖然他臉色不怎麼好,卻讓她暗暗地松了口氣,也安心許多,可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尤其是乞求他原諒的話。
開動後她一直保持沉默,這是她第一次不必獨自一個人在冷清的餐廳里吃飯,而她的心情緊張得不得了,一來是因為赫士達就坐在她的對面;二來是她和學長約好了,今晚八點要到一家PianoBar去應征鋼琴演奏,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的工作機會……
赫士達發現妮可一直在看表,很不想理她,但誰要他活該倒楣自願當她的監護人,雖然她踐踏他的善意,他還是有權「關照」。「有約會嗎?」
他竟還願意開口和她說話,妮可十分訝異,心底漾出溫暖的泡泡。「不是約會。」她含蓄地斂眉搖頭,以為他會繼續詢問,但他沒有,忽然間,她的碗里多了一大匙香酥雞丁,她詫異地抬眼,瞧見他深遠的眸光。
赫士達放下湯匙。「這是你最喜歡的,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妮可意外極了!
「猜的。」他深黑的眸心閃過微乎其微的淡笑。
妮可心頭浮餅暖潮,他何必如此溫柔地對待忘恩負義又出口傷人的她呢?她的眼眶忽然濕潤了。「我真不知該如何謝謝你。」
「只是一匙雞丁,舉手之勞。」赫士達滿不在乎地說,不知她又怎麼了。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妮可認真地說。
「是哪個?」他淡問。
「對不起,我剛才瘋了,才會說出那種無情無義的話;我其實是很感激你的收養之恩,我……真可惡!」淚撲簌簌地從她眼中滾落。
原來她還有良心!「別哭。」他淡笑,見她哭得淒慘,看得出她已有悔意。其實他從不需要她的感恩,放下碗筷,取了面紙遞給她。
「你難道不生氣嗎?」妮可接過來,拭了拭淚。
赫士達搖頭,誰會和一個孩子計較!
「你會原諒我嗎?」妮可擔心地問。
「當然。」赫士達答得理所當然。「快吃,飯菜都涼了。」
「嗯!」妮可執起碗筷,很努力、很努力地把飯菜吃完。
赫士達盯著她可愛的吃相,目光不自覺地放柔和了,心底竟有說不出的憐惜,她披著少女的外衣,卻那麼孩子氣,教他捉模不透。
八點整,赫宅的門鈴響起。
正在客廳看晚報的赫士達,親自接起對講機。「找哪位?」
「伯……伯父嗎?您好,我找妮可。」對講機里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機車快拋錨的「咳嗽」聲。
伯父?赫士達還是第一次听到這樣的「尊稱」。「找她有什麼事?」
「我們有點私事要辦。」
私事?他倒想看看是什麼人和他的「女兒」有私事。「請進。」
「謝了。」
他按下開啟大門的鎖,隨之也打開屋內的門,親自出來「迎接」。
那名年輕人騎著一輛很「奧古」且快絕跡的野狼機車進到院子,他身形削瘦高挑,穿新潮的V字領衫、黑皮褲、馬靴,還背著一把電吉他。老舊的機車忽地咳了一聲,斷了氣,自動熄火,他只好用兩腳滑行而來,模樣滑稽。
「不好意思,我這部車是家里的老古董,年紀比我大,我叫它‘奧古斯都’。」他幽默地自嘲,到了門口才下車,卸下安全帽,隨即一頭足可媲美洗發精廣告美女的長發散逸而下,他的五官算得上鮮明,卻是笑容輕浮,一口黃牙。「伯父好年輕哦!」
伯父?他才三十一歲就已經像伯父了嗎?赫士達深炯的眸不自覺地肅穆了,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培亞,您可以叫我阿亞。我是妮可音樂學院的學長,什麼樂器都會玩,現在專攻電吉他。」阿亞嘻皮笑臉地自我介紹,心底卻直冒冷汗,這位「伯父」嚴厲深沉,一副凜不可犯的尊容駭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