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杯,轉身離去,準備回宅邸後,徹夜聯絡分別居住在國外的董事們,盡快動身到台灣分部來召開臨時會議。他人一到停車場,竟然听到有小女孩的哭叫聲。
糟糕!他過于專注追查公司的弊端,竟忘了貨車上那名小女孩!
他快步奔向一排排的貨車,但車子清一色都是同款式,外表全印著赫茲的飛鷹商標,根本看不出哪一輛是先前他開進來的車子,他一部部的找,直到听見清晰的哭聲及拍打聲,他立刻把後車廂門打開。
停車場的照明燈照射在一張滿是淚痕的驚恐小臉上,赫士達驀地被小女孩臉上那雙充滿孤寂惶恐,還有深深哀怨的眸子攝住心神。
桑妮可驚懼地看著擋在車門口穿著快遞員制服的高大男人,囁聲問︰「到台中了嗎?」
「這里是台北啊!」他道。
「什麼?!我還在台北?你這人怎麼搞的,車開這麼慢,都天黑了你還在台北?」
這小女孩人小口氣倒不小,他還沒問她呢!「你怎麼會在我車上?」
「我……」妮可才不會把上車的理由告訴陌生人,直接野蠻地推開他,跳下車,往空曠的盡頭跑去,但大型鐵門深鎖,她無法出去。「這里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她哭喊。
赫士達追了過來,說道︰「這是我的公司,你得告訴我你是誰、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別在那里假好心,這世界上沒有好人。」妮可防衛地瞪著他。
赫士達直視她那雙放射著奇異光芒的眸子,難以想像一個孩子可以說出這樣憤世嫉俗的話。「我沒有說我是好人,是你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車里,你看來還不滿十歲,我有責任把你送回。」
「你有近視眼嗎?小姐我已經十三歲了!」妮可心急如焚地叫嚷。
「無論如何,你還未成年,快告訴我住址。」他耐著性子問她。
「你真的要送我?」妮可不敢信以為真,她想這人穿著制服,如果他存心要騙人,應該不會傻得穿著制服的。
「沒錯。」誰叫他是個人道主義者。
「我要去台中。」
「台中?現在是深夜十一點,我看我送你到警局好了。」赫士達並不想和這無理取鬧的小孩在這里瞎蘑菇。
「不,你這騙子,假仁假義的豬!」妮可大叫,氣自己不該被他的制服給騙了,一轉身兩手攀在鐵門欄桿上,奮力往上爬。
赫士達不僅被罵傻了,也看傻了眼,這道鐵門如此之高,萬一跌下來可是會出人命的,他立即伸手揪住她細瘦的足踝制止她。「你做什麼?」
「放開我,我才不會在這里坐以待斃,都是你這笨蛋,開了一輛掛著台中市車牌的車,害我以為是要去台中,沒想到一直都在原地打轉。」妮可一肚子氣地對他又踹又踢。
赫士達毫不松手,使勁地將她扯住,妮可憤然吐了一口唾沫,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臉上!
赫士達怔愕,慍火迅速竄燒,一把將這不識好歹的野女孩奮力扯了下來,且不客氣地拉過她的衣角,拭去唾沫。
「哎呀!」妮可奮力地掙扎著,沒想到他卻突然放開手,害得她狠狠地跌倒在地。她氣得開罵,淚流滿臉。「你這臭老頭、糟老頭、笨豬……」
瘋了,瘋了!赫士達臉上多了好幾條黑線。他是交上了什麼惡運,怎會遇到這麼棘手的小孩?公司有要事還急待解決,他卻在這里和她糾纏不清!
但他決定跟她卯上了,不「制伏」她,他絕不罷休;對待文明人有文明人的方式,對待野貓則不同!
「你起來。」他攥住她的手臂,一路將她拉向警衛室。
「你放開我,臭蛋、笨蛋、混蛋……」妮可拼命掙扎,驚駭這男子不可思議的力量,心一急低下頭去狠狠咬住他緊箝著她的手,像撒潑的野貓緊咬著人不放。
赫士達的怒濤已經被激到將近沸騰程度,忍住揍人的沖動,出言警告。「松口,否則我叫警察來帶你到警局去。」他的威嚇立刻奏效,她不只松口,美麗絕倫的小臉立刻染上憂郁,以及看了教人心疼的懼怕眼神。
「不要,我求求你……」妮可淚涌上眼睫,拼命地搖頭,面對他的威嚇她打心底害怕,她不要去警局!
「不行,你還是得到警局,相信很快你就可以回家。」研判她可能是逃家的小孩,赫士達相信這是最好的辦法。
「不!」妮可無計可施之下緊握拳頭,猛然朝他的下巴揮去——
他終于松手,而她不敢看他驚愕的表情,拔腿就跑,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大門,立刻往上攀爬,雙腿就要跨越欄桿,眼看就要成功地逃離這里……
「小偷!」正由外頭巡邏回來的警衛發現門上有人,迅速地取出電擊棒,按下電力朝她一擊!
「啊——」妮可驚叫,渾身僵直,腦子嗡嗡作響,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失重地跌落下去。
赫士達完全來不及制止,他飛快地跑向她,但地上的小人兒已一動也不動了。「叫救護車,快!」赫士達神情晦暗地大吼。
五年後——
風光秀麗的陽明山別墅區傳出鋼琴美妙的琴韻……
「小姐,赫先生從新加坡回來了,下午會到台北。」管家走進客廳通知桑妮可。
琴音霎時中斷,妮可的視線從樂譜移向管家,淡聲問︰「幾點到呢?」
「大約四點。」管家說。
「嗯。」妮可點點頭,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很正常、很沉穩,可是她琴鍵上的手指卻在顫抖。
赫士達要回來了,五年了,他可終于想到她了!
五年前她從台北的寄養家庭落跑,一心只想回台中探視病重的母親,途經巷口正巧看見有輛掛著「台中市」車牌的快遞車子停在路邊,且後車廂門沒關上,心想只要搭上這部車,她就可以被快遞回台中,于是悄悄地溜上車,沒想到一覺醒來,她不但被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車里,被「釋放」出來後,才知自己「搭錯車」仍在台北,絕望傷心得要命,和赫士達演出全武行,最後還被警衛當成小偷電昏!
在醫院清醒時,社工趕到,竟帶來母親病筆的消息——
「不,我不相信!」她發瘋似地叫喊,掙扎著要回台中,什麼人勸說都不管用。
「小妹妹,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穿著快遞員制服的赫士達一直守在她身邊,抓住她的雙肩要她冷靜。
但她冷靜不下來,哭得聲嘶力竭。「都是你這個笨蛋!如果你把車開到台中就好了!」她瘋狂地握緊拳頭猛K他的下巴,左一拳右一拳……但她還沒K夠,就被好管閑事的社工抓住手臂,一個小小的針頭刺痛了她,她一回頭,看見護士正為她打針,她正想抗議全身就癱軟了下來,沉睡了。
再次醒來已是翌日,赫士達已不復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赫家的管家,一名女律師,還有社工人員。「小妹妹,你真幸運,赫先生決定收養你,有很多手續要辦,我會負責幫你辦妥的。」女律師說。
「誰是赫先生?我不認識什麼赫先生。」她虛弱頹喪地說。
「就是……昨天被你打的那個男子。」社工說。
「我不要!」她用最後的力氣尖叫,但尖叫無效,因為這個世界是屬于「大人」的,她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最後赫士達仍然成為她的法定監護人。
五年來他提供了他在台灣的豪宅供她居住,包辦她的學費且為她請來鋼琴家教、繪畫家教,生活所需更是一應俱全,出門有轎車代步,在家有管家照料她的生活起居,而且每個月都會在她的戶頭存入一筆可觀的零用錢,讓她從灰姑娘搖身一變成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