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天上人間,有了那把扇子,就如同雲磊的精神時時與她同在。
那把香扇對她而言意義是多麼重大啊!
詩君淚如雨下地走下台階,富麗堂皇的大廳里不見半個人影,她無人可問路,只好自己模索,好半天終于找到了通往維多利亞庭園的透明玻璃門。
門沒上鎖,她揮揮淚水徑自開門走了出去。
二樓的第二座陽台上仍是亮著燈,燈光照在院子里不有些許照明作用,她不想理會那個漢斯是否還在那兒,只想找回自己的香扇。
她沿著城牆尋找,終于在草叢中發現了她的香扇。
正當她要伸手拾起,卻听到草叢中響起沙沙的聲音,而且來自四面八方。
她一抬頭,驚愕地發現有四只獵犬惡狠狠的瞪著她,並且發出警告的低吠。
「這是我的東西。」詩君解釋,但狗兒們非但不听,還咧嘴露出凶惡的尖牙。
「這真的是我的東西,而且是很重要的東西。」詩君堅定地說著,理所當然的要拾回,可狗兒們也是盡忠職守,認定了只要是「地上物」皆為主人所有似的,目露凶光狂吠不已。
于是五個人,不,是一個人、四條狗,開始陷入膠著。詩君一人敵不過四狗,只好靜觀其變伺機而動。突然她想到了一個愚蠢的方法——
詩君摘下頭飾,扔了出去,但這四只獵犬受過嚴格訓練,全不為所動。
詩君最後沒法子,只好使出肉搏戰,她撿回自己的香扇,動作雖迅速確實,但狗兒也又快又狠,毫不遲疑地攻擊她。
「啊!」一聲淒楚的哀叫直竄天際。
她的手腕、她的肩、她的腿,也被獵犬分別咬了下去,而且緊咬住不放。
她驚嚇得胡亂揮打,卻只換來獵犬更瘋狂的啃較。
「stop。」突然二樓陽台外傳來一聲制止的命令,那聲音明顯的是出自于「主人」。
獵犬同時放開詩君,盯著她退開了一步,但她的衣服已被利爪撕扯得爛碎,渾身都是傷口。
詩君無心去理自己的傷痕,她虛月兌的撿起香扇,搖搖欲墜地爬起來,走了兩步,頭暈目眩地跌了下去,她爬起來,再繼續走,卻又跌了下去,她握緊香扇,顫抖的支撐起自己,往屋里走去……
突然後頭傳來矯捷的跳躍聲,接著穩健的腳步聲邁開大步而來,就在詩君體力不支將倒下的同時,她被橫抱了起來。
「你的腦子有問題嗎?那把爛扇子真有那麼重要?你知不知道它們會要了你的小命。」
詩君撐開眼簾,哀怨地看了「狗主人」一眼。
她尋尋覓覓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忘了她也就算了,還當她腦子有問題!
也許吧!對一個無情無義的人說出有情有義的話,她不但是雞同鴨講,更像是精神錯亂。
她不願再和他多說,雖然他又救了她一次,但她並不感激他的順手仁慈。
「放我下來。」她想捶他,但力氣卻全用在方才和那四只大狗的角力上了。
漢斯沒有依她,只低聲說︰「再敢頂撞我,信不信我再把你丟下喂狗。」
「我有腳,我可以自己走。」她還有自尊心啊!
「你傷得不輕,否則不會站都站不穩。」他蹙眉。
「死不了,三個月內我仍可以回去當仙子。」
「你為什麼老是胡言亂語?」他眉頭蹙緊。
「我沒有胡言亂語。」
漢斯快步走向玻璃門,以手肘抵開門,側身將她抱進屋里。「好了,我沒空听你胡扯,你快告訴我你住哪間房?你全身是血。」
室內的燈光清楚的照亮了詩君的累累傷痕。詩君自己也看見了,但她不在乎,反而覺得就算因而死去也無妨,因為她的心早已被他殺死了。「最里面那間吧!」她淡淡地答道。
漢斯抱她進房,將她放在椅子上,對她命令道︰「月兌下衣服,到浴室去把傷口洗淨,我去打電話叫家庭醫生過來幫你治療,你得打一針破傷風。」
「我干麼要听你的。」詩君懶得理他。
「你是我的女僕,不听我的,听誰的。」漢斯也不理她,旋即走了出去,轉身前他注意到她足踝上有個很大的撕裂傷。
詩君再也難以忍受他那副傲慢自大的尊容,她等不及的要「回心轉意」,她馬上要回仙界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倒了一杯水,取了梳妝台上的回心轉意神丹正要服下——
「你在做什麼?你在吃止痛藥嗎?不準亂服藥。」他抱著一盒藥箱,門也沒敲地走進來,一個箭步便取下她手中的回心轉意神丹扔到垃圾桶。
詩君被惹惱了。「你這人是怎麼回事,你很喜歡亂丟人家的東西嗎?」
漢斯忽視她的情緒,將她推進浴室。「去清洗傷口。」但詩君不依跌跌撞撞地跑出來,翻倒垃圾桶拾起她的回心轉意神丹,就要把神丹送進口里時——
突然半路殺出一只大手握住她縴細的手腕,硬是奪去了她的神丹。
「你有沒有一點常識,垃圾桶是細菌的溫床,吃了不生病才怪。」漢斯二話不說,把那顆可疑的小藥丸隨手從敞開的窗口扔了下去。
詩君愣住了,她張大了嘴,美麗的雙眼瞪得像銅鈴一樣大!「你……你……」
「別?嗦,我的耐心有限,家庭醫生今晚不在,只好自己動手了,我現在要去消毒些器具,你腳上的傷口需要縫合,還不先去沖洗干淨!」
「你……」詩君「你」個不停,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指責他。他竟把她唯一可以回仙界的神丹給扔了!神丹那麼小,可不比扇子,找不到的話那她不就……真的要在人間……待下去了?!
不,不,她留在人間做什麼?一輩子當這個人的女僕嗎?不,那太可怕了,他不但自大自傲,最可惡的是他喜歡扔掉別人重要的東西……
噢!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這真是自找的業障啊!
她干麼好端端的仙女不當,跑下凡來受苦受難啊!
「你……」
「別你了,進去吧,等你血流干了,可別怪我見死不救。」漢斯冷酷地說,強行將她拖進浴室里,關上門前對她下令。「五分鐘之後如果沒有洗淨,我會親自動手。」
第三章
詩君癱在浴室的牆角,不知該如何是好,方才和狗兒搏斗,現在又和人斗,她真的會元氣盡失,如果她連出去找神丹的力氣都沒有了,那她豈不是得不償失!
低下頭看自己一身狼狽,她氣餒的卸下衣裙,決定等她上了藥,養足精神後再去找神丹。
輕輕地她卸下破爛的衣裙,默默地看著門板——雲磊就在門外,可是卻和遠在天邊沒有兩樣。
前世的雲磊,今生的漢斯……
為什麼判若兩人?
說什麼風會吹來前世的情牽;說什麼雨會喚醒前世的諾言。
他可知,為了這兩句話,她想盡辦法就是為了再見夫君;再和他相戀……
但換得的,卻是——深情不再,希望幻滅。
她打開水龍頭,蓮蓬頭灑下了雨般的水,身上的傷好疼,但她心上的傷卻是更疼。
「好了沒?」門外傳來漢斯的催促聲。
「就好了。」詩君清洗好血水和泥土,拭干身上大大小小傷口上滲出的血水,才發現足踝和左肩上有兩個較大的傷口,她綰上長發,才發現頸子上也有爪痕,她很快地穿上浴袍走了出去。
「過來坐下。」漢斯已準備好縫合傷口的針線,及局部麻醉劑。
「你要縫我的傷?」她問。心中卻暗忖著身上的傷可以縫合,然而另一道看不見的傷痕又豈是針線可以縫補的。
「我讀醫的,擁有外科醫生的執照,只是沒有開業而已。」漢斯邊說邊套上手術用的手套,絲毫未察覺她的臉上異常幽黯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