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日子玉玨明變本加厲地游戲人間也變本加厲地奴役無花。有時他帶女伴回來時還電話召她過去為他們做宵夜。當著她的面,他一邊吻著女伴一邊說︰「幸虧世上有你這樣的尤物,如果都長成她那樣只怕人類早絕種了!」
無花不在乎他怎樣羞辱自己,但她必須代橙子提醒他︰「夜夜笙歌是很容易傷身的,請你自重!」
听到這句話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自重?」他說,「真沒想到你居然還知道世上有自重兩字,我以為你媽從來沒教過你呢!」
這句話打擊到她。在家鄉那條街上,誰都知道無花的親生母親是個與「自重」二字沾不上邊的女人。她淚流滿面地狂奔而出,撲倒在蚊蟲繚繞的路燈下,她第一次後悔自己在那一次為什麼沒將自殺的行為進行到底?
如果有來生,她祈禱上天不要再讓她做人。
轉眼間,又到了他的生日,無花再度提著親手制的蛋糕登門。他瞅著她冷笑,說︰「你可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是嗎?她真是一只蟑螂?不,她不是!她只是履行承諾而已呀?這樣想著,她便舒坦多了,即便心里像吞了一只蟑螂般難受也無所謂。那夜她仍是擔任保姆的職責,被他呼來喝去伺候一群漂亮的女友們。去年那位打抱不平的學長不見了,有的只是尖酸刻薄的評頭論足。她充耳不聞做著他指派的每一件事,夜深了,賓客散盡,房間又只剩他和她兩個人。她默默把一切收拾好便轉身出門。他忽說︰「我送你!」呀,那一刻她的心立即飛上天堂。
靜寂的路上,他走在她身邊。兩個人,單調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卻讓她如在雲端般飄飄然。
經過花園時,他指指里邊竹林說︰「我們去那里坐坐!」呀,又是一個讓她幸福得顫抖的提議。她點頭如搗蒜,就連耳邊飛過的小蟲也能感受到她等待這一刻等得有多急切。
清幽的竹林,向來是校內公認的浪漫據點。無花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竟會和他一起在此漫步。小徑深處,他停下步回頭盯住她說︰「最後一次問你,你究竟是用什麼手段讓橙子離開我?」
她一怔,立即把心由夢境抽離,慌急地解釋︰「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真的嗎?」他冷聲問。
「真的!」她舉雙手發誓。
他靜下來不再追問,忽地淡淡一笑,說︰「算了!其實也沒什麼,走了就走了,再換一個也不錯。比如你就很不錯!」他慢慢靠近伸臂環住她,頭朝她俯下來,呼吸相聞。
這是真正的親吻與。她呼吸頓止心跳狂亂腦筋化作糨糊身體化作一攤水,還未反應過來人便已躺在草地上。襯衫被撕裂,內衣被扯破,他灼熱的吮吸和狂亂的手指讓她著了魔般向他展開全部的一切。
忽地他停住,慢慢抬起頭。她不解地睜眼看他,立即如墜冰窟。他的眼里不再有以往的不屑,只有憐憫,全然的憐憫。
「你在歡迎我抱你嗎?」他說,極輕極輕如耳語一般,「可惜我寧願抱一頭豬也不願抱你!」說完站起身,整整衣服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她躺在原地一動不動,衣衫破碎赤身露體。淚已干,心成灰。
不知過了多久,巡夜的保安發現了她。第二天,男性疾病專科唯一的女生無花同學在竹林內被不知名色魔非禮的消息便傳遍整個校園。
無花當了一個星期的行尸走肉,然後班主任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放你兩個月假,你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吧!」
于是她離開學校,但沒有回家,而是隨便坐上一輛列車任它把她載到一座陌生的城市。
陽光明媚和風習習,天氣好得不得了,然而她的心情卻像那夜的竹林一般幽暗無光。她毫無方向感地走著,走得累了,便在路邊的椅上坐下來。一只紅色皮球滾到腳邊,她彎腰撿起,一抬頭看到個剛學步的小嬰孩搖搖晃晃走過來抱住她的小腿「格格」笑。她把球遞給他,然而他不接卻伸出肥胖的小手要她抱。抱起他的那一刻,仿佛被雷擊中,她知道她心中的某一角塌了,正在慢慢溶化。她笑了,也哭了,眼淚模糊地看手中小孩被他的父母抱去,一家人恩愛地慢慢而行。
一個決定突在腦海中成型。那絕不是沖動,而是感動。一小時後無花出現在最近一家醫院的產科,她對醫生說︰「我沒有結婚也沒有男朋友,我只想要一個孩子!」
你能想象醫生當時的表情嗎?唔,很好笑。但她沒笑,她只是重復著自己的決定。
一個星期後醫生問她︰「你想要什麼樣的孩子?」
她說︰「身體最棒智商最低的!」醫生再度出現同樣的表情,好笑,她仍沒笑。
于是醫生去精子庫中尋找數據挑了一份智能測驗在80以下堪稱弱智的記錄給她。她說︰「太好了,正是我要的!」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醫生當時說的就是這句話。
後來無花回學校,大著肚子上課做實驗。每個人都以為她的肚子是那夜被強暴的結果,每個人都要她把肚子里的孽種打掉。但那怎麼可能?她當然要生下孩子,她要用她的孩子向他證明︰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幻想,因為孩子才是我的一切!但那時他已回到家里所開的玉典醫院實習,等她也考入玉典時他又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她,讓她始終沒有機會親口告訴他。不過也沒關系,只要听到她兒子的名字他就會明白她的意思。
「無明!」她瞅著那段已燃到盡頭的蠟燭,輕聲道,「就是我的生命里面再也無他,玉玨明。」
周丹臣眨眨眼,忽地說︰「錯了!」
「錯了?」她凝眉。
「無明,這個名字可大有學問,無就是沒有,就是空。只有先空才會後有。就像一個房間,如果堆滿雜物,就有很多光線照不到的陰影。只有空空如也才會讓光明到達每一個角落。所以,事實上無明並非無明,而是無處不明!」
隨著她倒吸一口涼氣,燭光熄滅,頓時房間陷入一片黑暗。沉默,任兩道呼吸一濁一重此消彼長。
「啪!」壁燈亮起,半夜起床上廁所的無明站在燈下,迷蒙的目光掃過泥塑木雕般愣在沙發上的兩人,「媽咪,周叔叔?黑漆漆的你們為什麼不開燈呀?」
第6章(1)
在玉開誠的嚴密監督下,無花給玉玨明做了復查。
「很遺憾!」她把檢查結果遞給院長,「如果您還有疑問的話,可考慮帶他去別的醫院檢查!」
玉開誠半晌沒法吭聲。
無花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放心,這不是絕癥。假以時日您還是能抱到孫子的!」
「假以時日是多久?」
「樂觀的話一兩年,或許三五年。」
玉開誠的苦瓜臉更苦了,「那不樂觀呢?」
玉玨明面色凝重地走出手術室,抬手抹去額上冒的冷汗。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不過是一個小手術,他居然心不在焉差點釀成大錯,好在發現得早,及時挽救回來,否則他這玉典第一刀的聲譽恐怕就要毀于一旦了!
怎會這樣?不過是老爹逼他從此要奉那女人的話為圭臬半句不得違抗而已,有必要心亂至此嗎?不,他煩什麼?他根本一點也不在乎!
「玉醫師,」甜美的護士正向他微笑,「你的朋友周先生在辦公室等你!」
他愣了愣,周丹臣?不是說要跟我絕交嗎?怎麼又跑來?看來我這朋友在他心中的地位蠻重要的嘛!總算撥開一絲陰霾,他笑著走進辦公室,朝立在桌前熟悉的背影重重拍一掌,「臭小子,你怎麼還在人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