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她心中雪亮。在去黃金海岸的前一晚,她與張飛在電話中長聊兩小時,聊到昏昏欲睡。墜人夢鄉前似乎听到他說我等你,如果你不來赴我的約,我就做一件讓你後悔終身的事。難道他指的就是這件事?
許仙慢慢站起身,筆直,「以純會回來的。如果她有任何意外,我用我這條命來抵!」她一字一頓緩慢而堅定地說。
東方聖輕蔑地哼︰「你的命?哼,你的命連以純一根汗毛都不值!」
許仙走到他面前,仰起頭。為什麼她必須得仰著頭跟他說話?她好恨這種感覺,「但,很遺憾,除了這條命,我一無所有!」
一轉身,她沖人外面的蒼茫雨幕之中。原來這出戲是老天爺在導演,居然適時地下點雨來增加氣氛。
她感到有人在後面緊追不舍。是誰?東方聖嗎?管他是誰,她已不在乎了!
罷奔出凌宅,竟看到一輛計程車迎面而來。難道這也是老天安排的嗎?她揮手攔住車,跳上去顫抖說︰「相思山!」
年輕的司機說︰「有人在追殺你嗎?好!看我怎樣甩掉他們!」
許仙發現自己成為警匪片的主角。回頭望去,竟被三輛車跟著,兩輛警車,還有銀色法拉利。
瘋狂地追逐,騰雲駕霧般的極速。然後,一個急拐,斜刺里竟沖出一輛大卡車!
許仙放聲尖叫。計程車擦著卡車頭沖了過去。許仙卻叫得更淒厲,伴著卡車後傳來的轟然爆響和沖天火光。
「不——東方聖!停車,讓我下去!停車!」她瘋狂地拍打車門扭動門把手,但紋絲不動。
司機回頭斜睨她一眼,冷笑著說︰「坐穩了,許仙,張飛在等著你呢!」
相思山。山頂有相思神廟,廢棄已久,荒蕪破敗。此時倒熱鬧起來。
張飛仍然憨憨地笑著,仍然戴著那幅傻傻的大黑框眼鏡,但他的第一句話就讓許仙打了個寒顫。
「我本名叫姜飛,我是姜子的弟弟。」
許仙駭然,「原來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劃的陰謀廠
張飛笑,「六年磨一劍,等的就是今天!」笑容里哪有一絲憨?根本就陰狠得像一匹最凶殘狡猾的狼!他伸手輕輕抬著許仙的下巴,「我也不要東方聖償命,我只要他生不如死!」
「啊便許仙忽地驚呼,「東方聖!他?」
「放心!他沒死,還活著呢!我怎能這麼輕易就讓他死呢?」姜飛輕撫她紅腫的臉頰,「嘖嘖!他怎麼就狠得下心?虧你還為他牽腸掛肚!」他忽地加重手勁,眼里射出嫉恨的目光,「你很愛他是不是?你是不是已經被他踫過了?」
許仙忍住鑽心的疼,冷冷地說︰「既然這是你跟東方聖之間的恩怨,為什麼要牽連到無辜的以純?你知不知道她只有六歲?是個自閉兒!」
姜飛哈哈大笑︰「凌以純一點不無辜。她是東方聖的親佷女,還是他女朋友的學生!你說她怎麼可能無辜呢?不過我本來也沒打她主意,如果你準時赴約的話,她現在還好好呆在家里呢!」
「那麼既然我來了,就把她放回去吧!」
「好說!」張飛揚聲喊︰「帶出來!」立馬一個高瘦男子扛著以純從內室出來,把她隨手拋在地上。
以純仍是木然地一動不動。許仙蹲下來心疼地摟住她,又忙著檢查她有沒有受傷。還好還好並沒有被虐待。
「你以為我是變態會打這種小丫頭嗎?」姜飛對她的動作極為不爽,「不過,如果放她走的話,她能不能活著回家那就很難說了!」
「你打算怎樣?」
「當然是讓她從這里走回去了!難道我還專車送她回家嗎?」姜飛嘲諷地笑。
「怎麼可能?」許仙大叫,「開車來這里都要一兩個小時,她一個小泵娘怎麼能走回去?何況她是自閉兒自閉兒呀!」
姜飛再次大笑,「正因為她自閉我才放她走,如果正常的話我還舍不得呢!」
許仙權衡再三,終于痛下決心,只有賭一把了!她捧起以純美麗非凡的臉,凝視著她呆滯的雙眼,緩慢而清晰地說︰「以純,我沒辦法再幫你了。你必須靠你自己,下山,找到公路,然後向人求助。你明白嗎,以純?生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你必須活著回去!你爸爸愛你,媽媽愛你,東方叔叔愛你,還有我,我也愛你!不要讓愛你的人失望,以純,一定要活著回家廠她噙著淚,給以純最後一個擁抱,然後將她往破廟門外送,「去吧!」忽地又拉她回來,將她烏黑亮麗的長發揉亂,又抓起地上的泥灰一陣亂抹,將她打扮成個泥猴子,一邊輕輕念叨︰「這樣才不會被心懷不軌的人販子看中把你帶走。」
「蠢女人!」姜飛在一旁冷笑,「不知道現在正在下雨嗎?多此一舉!」
許仙嘆一口氣,「就這樣吧!」一咬牙推著以純出門。
姜飛一伸手拉她回來,「別耍花樣,讓她一個人走!」
以純小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雨幕之中。
許仙隱忍已久的淚水終于洶涌而下,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對不起,以純,讓你白白受苦。如果時光倒流兩天,我一定準時來赴這個該死的約!」
「現在知道後悔了?」姜飛在她面前蹲下,「不過等到東方聖來了,他一定比你更後悔!」
許仙抬起頭,雙眼晶亮,「你這麼肯定他會來嗎?如果以純回到家的話。」
「當然!從他打我那一拳的力量,我就知道,他會為你做任何事!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看上你呢?如果不信的話,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姜飛掏出手機撥一串號碼,「東方聖,我告訴你凌以純已往家去了。現在在我手中的只有許仙,你還想來救她嗎?」
停頓兩秒鐘,忽地哈哈大笑,迅速合上手機,說︰「愛情的魔力真是偉大!盡避他被撞得七零八落,還是拼著命趕來救你,我真是一點沒看錯啊!」
斑瘦男子說︰「他不知道地方怎麼來?」
「他會來的!只要他夠愛這個女人,他就會聞著她的氣味找上門來!」
「混賬!」許仙忽地跳起來一拳揍向姜飛的臉,卻被他輕易捉住拳頭。
「別激怒我,這對你沒好處!要知道,我還要你干干淨淨地跟我演一場戲呢!」他抬起手砍向她腦後,然後接住她軟倒的身子。
東方聖果然循著她的氣息尋來。天已黑,雨已停,樹影幢幢,葉子在山風里沙沙作響。他滿身是傷狼狽不堪地攀上山頂,在相思廟前站定,深吸一口氣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
燈火通明。兩排白蠟燭,照亮一間陰森詭異的靈堂。雪白的布幔在風中翻飛,碩大無比的「祭」字墨跡未干,高懸牆上,觸目驚心。下面的香案上豎著一塊靈牌,上書兩字——姜子,讓東方聖心中一凜。香案前則擺著一張大祭桌,覆蓋著血紅的綢緞,凹凸不平略有起伏。
東方聖直覺綢緞下蓋著的就是許仙,一個箭步上前就欲伸手去揭。手指剛要踫到綢緞,忽地腿上一痛, 通一聲竟然單腿跪下。他瞟一眼,左腿上中了一彈,鮮血淋灕,病徹心肺。
「東方聖,你認識這靈牌上的字嗎?」姜飛握著一柄消音手槍緩緩踱出來,眼里盛滿仇恨。
東方聖掙扎著站起來,冷冷問︰「你是誰?」
撲一聲輕響,他右腿上也中一彈, 通,這回是雙膝著地。
「在我姐姐面前,你不配站著說話!」
「原來,」東方聖明白了,「你是她的弟弟!」他忍著鑽心的痛,仍然站起,昂首挺胸面對姜飛,「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為什麼要牽連無辜的許仙和以純?」冷汗一顆顆自額上冒出來,但他絕不允許自己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