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隨便在什麼小餐館吃那還叫做什麼吃人嘴軟?何況東方聖也從未出入過那種小地方,倒是香格里拉的大餐就跟家常便飯差不多。但是,他瞟一眼許仙的衣服,還是那一零一套T恤仔褲六個補丁的布鞋,確實有夠丟人現眼的。
「算了,我還是先帶你去買幾身行頭吧!」這就叫「拿人手短」!嘿嘿!
「不行!」在這緊要關頭,許仙那高貴的骨氣居然冒了出來,義正辭嚴地拒絕,「我不能接受你的施舍!」
東方聖翻翻白眼,腦袋開始發脹,「這不是施舍好不好?不過是幾件衣服嘛!」這女人怎麼這麼難搞?倒變成他在求她收受他的饋贈似的!
「怎麼不是施舍?」論抬杠,許仙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你嫌我的衣服不夠體面,讓你丟了面子,于是扔給我兩件體面的︰‘喏,拿去穿吧!’這不叫施舍叫什麼?」
東方聖索性把車子靠邊停下,嘗試跟這個麻煩的女人講道理︰「如果兩件衣服也叫施舍的話,那麼我請你吃飯當然也是施舍,為什麼你還能高高興興跟著來呢?」
「非也非也!」許仙搖頭晃腦地反駁,振振有詞,「首先,吃飯跟衣服有本質上的區別,飯吃進肚子里,消化了,什麼證據也沒有!衣服就不同了,非但不能消化還要穿在身上招搖餅市,就算不穿留在那也是個確實的證據呀!這兩者怎麼能相提並論呢?此外,我並不是高高興興跟你來,而是高高興興被你請來,這兩者之間也有本質性的差別,千萬不要弄混嘍!」
東方聖的腦袋除了脹以外還加上痛,「真是奇怪的邏輯!算了,你愛穿這樣就這樣吧,反正只要跟在我身邊就沒人敢攔你!」說著便發動車子繼續前行。
「說了半天你還是要去香格里拉啊?」這下輪到許仙頭痛了。
「那當然,我一早就訂了座位,怎麼能不去?」法拉利停在香格里拉飯店門口。
既然如此,生性節儉的許仙也不好說什麼了。既然訂了座,肯定已付了定金。既然出了錢,那說什麼也不能浪費!于是,許仙便昂頭挺胸跟在東方聖身側,在幾乎所有侍者的詫異目光中走進五星級酒店的西餐廳。
結果不歡而散。
原因是許仙叉起盤子里七成熟的黑胡椒牛排聲色俱厲地質問男侍者︰「你說這塊生牛肉多少錢?兩千塊?!有沒有搞錯?人肉叉燒包也沒這麼貴!你們經理是誰?我要找他評理去!一塊沒煮熟的牛肉居然也想宰掉人家兩千塊!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說著便站起身氣勢洶洶叉著那塊牛肉要去找經理評理。
東方聖恨不得一頭撞死好落得個眼不見為淨。眼瞧見許仙還真朝經理室方向而去,嚇得立馬跳起來推著她往外走,一邊塞了幾張大鈔在那名顯然受驚嚇不輕的侍者手中。
許仙還兀自不肯離開,「喂,你別推我呀我還沒去評理呢!你知不知道我是在為你討回公道?要不然你都不知要被他們黑掉多少錢!我打工那家牛肉面館一大碗牛肉面才賣十塊錢,里邊的牛肉比這還大塊,而且是炖得香香爛爛的哪會像這樣——嗚——」
東方聖忍無可忍伸手捂住她的嘴連推帶抱終于將她弄出酒店,也不敢勞動泊車小弟去開車,直接就走進停車場,將許仙塞進法拉利自己也一坐進去,這才放聲對她大吼︰「你這蠹女人!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臉都丟得干干淨淨?你有沒有吃過烤牛排?你有沒有進過西餐廳?你什麼都不懂還敢亂發表意見!你知不知道你讓我成為這里的笑柄?拜你所賜,我下回也不敢再來了!」
「不來最好!」許仙額手稱慶,「恭喜你不必再做這間黑店的羔羊。走,我帶你去吃便宜又實惠的牛肉面,二十塊錢吃到撐死!」
「夠了!」東方聖臉若冰霜,兩手緊握方向盤,捏得指節咯咯作響,「你以為我東方聖是什麼人,怎麼會跟你去吃牛肉面?我真是瘋了才會請你出來吃飯!」
許仙從善如流,立即大點其頭,「對,你是瘋了!不但瘋,還是白痴傻瓜笨蛋加三級,所以才會跑到這種專宰富人的酒店里得意揚揚地揮霍你父母賺來的錢並以此標榜你那不同凡響的高貴身份!哼哼,你東方聖是什麼人?當然不會跟我去吃牛肉面了!你是富可敵國的東方財團的惟一繼承人;你是報業大亨于繼國的外孫;你是商界傳奇于蘭菲的獨生子。你炙手可熱,你光可照人,你一呼百應!可是,除掉這些背景,除掉東方聖這個名號,你還剩什麼?」
許仙喘了一口氣,冷笑著續道︰「你有沒有為你的家庭賺過一分錢?有沒有為這個社會貢獻過一分力?除了吃喝玩樂亂花錢以外你還會些什麼?你有什麼資格高高在上?有什麼資格目中無人?你東方聖,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被寵壞的紈褲子弟,一條靠祖宗蔭蔽的寄生蟲而已!」
許仙又喘一口氣,伸手推開車門,覺得還不夠過癮便又回頭加上一句︰「我,許仙,雖然連五塊錢一碗的牛肉面都很難得吃上一回,但是,我瞧不起你!」
「 !」車門被大力摔上。揚眉吐氣的許仙大踏步離開了停車場。
哼,四百萬而已嘛,不要也罷!她瀟灑地安慰抽痛的心。不過還真的很痛!
十分鐘,足足有十分鐘,東方聖維持著同一個姿式一動不動。兩手搭在方向盤上,兩眼直視前方,恍若老僧人定般變成個泥塑木雕。
然後,「咚咚咚」,有人輕敲車窗。
東方聖的眼珠這才稍稍轉了轉,忽地就瞪得溜圓。咦?她怎麼又回來了?
他放下車窗,看著許仙的長滿新繭老繭的手伸一只進來。
「喂,借我兩塊錢坐公車!我的書包還在阿眠那里,身上一分錢也沒帶啦!」許仙兩眼上翻,厚著臉皮終于說出口了。咳,其實一點不難嘛,虧她還在外面徘徊那麼久,給自己做心理準備。
咦?難道這個小氣到家的死豬頭竟然不肯借給她兩塊錢?車窗里的那只手在半空中晾了那麼久也沒感覺到一點實在的東西!噢,真該死!
「上來吧!」東方聖淡淡地說,「我送你回學校。」
一路無言。只有兩張空肚皮咕嚕咕嚕叫的聲音此起彼伏,倒也十分默契。
晚禱。
不好意思忘了。許仙睡得呼嚕呼嚕,睡相跟身邊的大頭一樣糟。天可憐見,上帝為什麼會安排這兩個人同床?
許仙翻一個身,一條胳膊搭在大頭的脖子上,差點把他勒死。然後叭嘰叭嘰嘴巴,說︰「四百萬!」呼嚕——
大頭好不容易擺月兌泰山壓頂的噩運,轉一個圈,兩只腳丫擱上許仙的肚皮。然後也叭嘰叭嘰嘴巴,說︰「好吃!」呼嚕——
東方家。
「阿眠,一千塊拿去,給我第三招!要不你開個價,索性一次全賣給我算了!」
「那可不行{俗話說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尤其像你這種萊鳥,必須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哪能一口吃成個胖子?哎,順便再免費提供一個小道消息。許仙今天中午差點就跟那個叫張飛的私奔了,要不是我及時棒打鴛鴦,哪里輪得到你?快拿酬金來,兩千塊,否則第三招不賣!」
可憐的東方聖在自己家里又被人痛宰一刀。
無所謂,反正錢多。何況對方又是親妹妹。但是,他用手枕著腦袋,瞪大眼望著天花板上冰藍色水晶吊燈。那還是大哥十年前的作品。十年前的大哥就和今天的他一樣大,但那時大哥已是小有名氣的室內設計師。而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