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卡鐘一響,全辦公室的人都準時拿起包包,離開座位,沖向門口,惟獨苗念黎仍坐在椅子上,認真的將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自從三年前和父親大吵一架後,她就帶著母親離開那從來沒有令她感覺到溫暖的地方,靠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和母親。
這三年來日子雖苦,但她和母親卻是快樂的。沒有那家子人的時時嘲諷,她看得出母親近一、兩年笑容多了,身子骨也愈發健朗。
"念黎,要不要跟我們去唱個通宵?"有個女同事邀道。
"不行,我還有事。"甩開腦子里的思緒,苗念黎開始動手整理桌面。
"你還在兼差啊?"另一個女同事湊過來問。
"噓!海棠,你不要命了,在這里你還敢說兼差兩字,你忘了咱們宮總裁是絕不允許公司職員另外兼差的嗎?要知道,以我們這種高中畢業的程度,能混進宮氏當個小小的打字員,可是很多人想求都求不到的,你再這麼不小心,當心回家吃自己。"出聲警告的蔡雅芬一面說話,一面還不忘盯著人事部的門口。
"啊!我不是故意的。"王海棠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只希望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見狀,苗念黎和蔡雅芬不由得先後笑開來。
"你們敢笑我。"王海棠氣鼓了腮幫子。
"哈哈哈……"她們兩人更是欲罷不能,笑倒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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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公司,王海棠仍不放棄,談話的內容一直繞在宮總裁身上。
"不知道總裁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她一面走,一面雙手托著腮,幻想道︰"一定是美麗大方、溫柔賢慧的大家閨秀吧!"
"你又知道了?"蔡雅芬瞟了她一眼,回道。
"我當然知道,你看咱們公司公認的萱美女寫情書給他,他連個回應也沒有,你說他的眼光不高嗎?"王海棠可是公司里的包打听。
"也許宮總裁是持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所以才不願作回應。"蔡雅芬分析著,一面轉頭對一直未開日的苗念黎詢問道︰"你說是吧?"
"應該是吧!"苗念黎淡淡地回道︰"而且,我不以為他會注意到我們這種小職員。"
在公司里,宮總裁幾乎是不露面的,因此更顯神秘且富吸引力,有許多女職員都對他相當愛慕,一心一意希望能得到他的注意與青睞,連她也不例外。
"念黎,可是我覺得你很有希望耶!"王海棠突然把視線落在她身上,眼神極為曖昧。
"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苗念黎被她看得渾身起疙瘩。
"念黎,我覺得你長得不比公司公認的萱美人差,也許你該試試看,為我們爭光一下,如何?"王海棠想的淨是歪點子。
"走了,海棠,你這腦子該清一清了,成天只會做白日夢。"蔡雅芬真是服了她那顆只會異想天開的腦袋。
"可是我真的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耶!"她猶不死心。
"海棠,不要說笑了,我這麼平凡,宮總裁才不會看上我。"她也不是沒試過,偷偷寄出了情書,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恐怕人家宮總裁連拆開來看都沒有,就把它扔進垃圾筒里了。
聳聳肩,她看了眼手表,連忙大叫︰"我不能再多說了,我上夜班要遲到了。"
"喂!等一下——"王海棠叫著,卻只能目送苗念黎的背影越跑越遠,直到看不到為止。
她突然有個強烈的感覺,像是她再也見不到苗念黎,這是她們最後一次見面——
心頭駭然一驚,王海棠連忙甩甩頭,硬是甩去腦子里的胡思亂想,一面暗暗斥罵自己。
蔡雅芬說的對,她的腦袋的確該清一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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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點,苗念黎才回到她和母親居住的小鮑寓。當她走進只有十五坪不到的小鮑寓時,卻見母親的房間正亮著,這令她覺得很奇怪。
平常這時候母親早就上床休息了,怎麼今天有些反常?
她來到母親的房門前,听見房里清楚的傳來母親哭泣的聲音。
"媽?"她小小聲喚著。
等不到回應,她于是推開並未上鎖的房門,決心搞清楚這些年藏在母親心靈深處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這些年來,她已經不只一次看見母親夜里偷偷爬起來哭泣,問了許多次,母親總是以她還太小作為借口,明擺著就是不肯讓她知道。
如今她長大了,相信母親這會兒不能再把她視作小孩子,什麼事都瞞著她。
听見女兒闖進房里的聲音,余雪來不及掩飾自己狼狽的模樣,只好手忙腳亂的將手上的黑白相片塞進枕頭里,然後力持鎮定的轉身面對女兒。
"你……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余雪三、兩下拭去臉上的淚痕,試圖扯出笑容來。
"已經不早了,十二點了呢!"走來床邊,苗念黎坐了下來。她注意到母親對于她這個舉動顯得很緊張,眼神一直注意著她。
"十二點?已經這麼晚了嗎?"余雪一臉詫異。她只顧著沉溺在回憶里,竟絲毫沒注意到時間已這麼晚了。
"又在想爸爸了?"苗念黎試探道,眼神密切的注視著自己的母親。
"不,媽不是在想他,說過一走出那個家,咱們就不回去了。"余雪揪緊衣服,語氣有著堅決。
"不,我指的不是給我姓氏的那個爸爸,而是真正有血緣關系的父親。"她平靜的道出。
由這些年父親對她的冷漠,以及妹妹對她的冷言冷語,她心里早有個譜。
如今再撞見母親手上那張來不及隱藏的黑白相片上,並不是她一直以為的父親,她霎時明白母親真的有事瞞著她,且攸關她真正的身世。
"念黎,你——"余雪當下心頭一驚,瞪著女兒,連叫喚她的聲音都是微顫的。
"不要再瞞我了,媽,我不是苗家的女兒。這件事我早就懷疑許久了,你為什麼到現在還要瞞我?"有點氣憤的苗念黎趁母親不注意的時候,直接抽出枕頭下那張已有點泛黃的黑白相片,上面是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
看著這個外貌和自己有點雷同的男人,苗念黎劈頭直問︰"他就是我父親吧?"
是問句,也是肯定句,她們兩人都明白,而余雪再也否認不了。
這孩子生得就和她父親一個模樣,她就算想否認也否認不了。余雪神情黯然的點頭,哭喪的表情直訴著她的悲哀。
"媽,你不想談,是吧?"看出母親臉上的哀淒,苗念黎反而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不,是該讓你知道你真正的身世。他的名字叫樊世黎,我們相遇在一陣滂沱大雨中,他撞倒了我,也害我摔傷了足踝。因此,他只好背起害我受傷的責任,開始騎著腳踏車接送我上下班。我們很快的就愛上彼此,我不顧父親反對,毅然地決定和他在一起。當時的世黎只是個修理腳踏車的學徒而已,生活當然比不上我們家的富裕,但是我們就是非要在一起不可。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里,我把自己最寶貴的第一次給了他,我們說好要在月圓那一天私奔,一起逃離那個處處阻攔我們的地方,可是……"說著說著,余雪難忍心酸,傷痛的淚水再次淌落下。
"可是什麼?是不是被外公他發現了?"這是非常有可能的,印象中,外公就是那種很不通情理的老人家。
"不是的。"余雪風韻猶存的臉上帶著一抹傷懷。若是那樣,她也不用暗暗痛苦這麼多年。
"那是什麼原因造成你和爸分開了?"苗念黎急急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