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快起來!你爹看到了會誤以為我在責罰你。」谷青曜疼愛三郎的心,玉煬太清楚了,這情形若給他瞧見,肯定又會誤會她的心胸狹隘了。
「娘,爹——我叫不回來了——一」
「叫不回來也不用向我下跪,我自己去找他就是。」玉煬雖覺有些不對勁,但她並沒有開口詢問,只是放下衣物往門外走去。
駱秋冥不知該怎麼說明一切,只是跪著不動。
「三郎,你起來。」花靈拉了拉他的衣袖,試圖將他拉起身。「你今天很奇怪,到底怎麼了?」
「靈姐姐——」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無助慌亂的心稍微平靜了些。從駱府出事後,花靈就無微不至的照顧他,這幾年下來,她成了他心中最依賴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花靈在他身邊,他就感到安心許多。
「爹——出事了。」
「出事了?」她驚呼一聲,不安的追問︰「發生什麼事?」
他哽咽不語,面容哀戚。
花靈感到事態嚴重,急忙拉著他跟在玉煬身後。如果爹真的出事了,娘一定會崩潰。
「咦,娘,你要去哪?」緹兒停止玩耍,好奇的跟在娘親身後問著。
「去找你爹回來吃飯。他也真是的,都那麼晚了還在林子里做什麼呢?」
「會不會是要獵兔子給我們吃?」緹兒天真的猜測著,惹來玉煬的輕笑。
「你呀,滿腦子只想吃。」
「兔肉很好吃呀!緹兒最喜歡爹爹去獵兔子了!娘,我跟你去,搞不好爹抓了好多兔子,我可以幫忙抓回來。」
母女倆愈說愈開心,相偕著往後山走去,駱秋冥走在她們身後,完全不知該怎麼說出真相。
四人來到林子里,玉煬納悶的東瞧西看,哪有谷青曜的身影?只听見風在林里呼呼吹起,樹葉不斷發出窸窣聲,听來頗讓人心神不寧。
難道是三郎誆騙她?
玉煬懊惱的轉身想責問,眼角余光卻瞥見不遠處有一座隆起的小土堆,前面還立著木板,看起來就像是——墳墓。
她眉一皺,這里什麼時候多了座墳墓?怎麼前些日子來時沒瞧見?
正當她滿心狐疑時,身後突然傳來駱秋冥的哽咽聲。
這孩子從來不輕易哭的,怎麼現在卻——
她心里倏地涌現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慌,拉起裙駢,她快步往墳墓奔去。
「娘?」瞧著她娘怪異的舉動,緹兒大惑不解,只能傻傻的跟過去。
風在四周吹拂,揚起塵沙飛舞,玉煬睜大了眼注視著木板上所刻的字,霎時,她腳步踉蹌的往後退了一步。
緹兒好奇的蹲,一字一字的念出聲︰「先父谷青曜——之墓——」
比青曜之墓?那不就是——
緹兒愕然的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瞪著墓碑。
「不!不可能!——」玉煬慌亂的搖著頭,突然轉身怒斥著駱秋冥︰「你竟敢跟我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你竟敢詛咒你爹!」
「娘,我寧可這是一場惡劣的玩笑,但墓里躺著的人真的是爹,是我親手葬了他——」
「你住口!」她忍不住一個巴掌揮了過去。
駱秋冥被打得嘴角流血,卻不吭一聲,只是屈膝跪下。
「你給我起來!那里面不是青曜!絕不是!」玉煬傷痛的哭了出來,因為她深知自己是自欺欺人。三郎是那麼的尊敬青曜,他絕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而且如果墓里真不是他,三郎也不可能下跪。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前幾天她才送他出門,為何現在卻是天人永隔?
她的夫、她的愛呀!怎能——怎能棄她于不顧?
「青曜!」她哀傷的蹲在墓旁,伸手發狂的掘著泥土。
「娘,你快住手。」緹兒和花靈急忙阻止她,卻被她用力推開。
「滾!都給我滾開!我要問他,為什麼忍心丟下我一人——」
曾經誓言白頭偕老的,曾經互許海枯石爛永不渝的,他怎能輕易的違背誓言?怎能殘酷的讓她面對沒有他的未來?
「青曜!你回來!」指尖挖到破皮流血,但她感覺不到疼痛,一心只想挖出丈夫的身軀,視線卻被淚水弄得模糊了。
「娘,求你別挖了,爹絕不會要你瞧見他狼狽的模樣。」駱秋冥上前拉住她喊著。
玉煬倏地停止挖掘,不語的盯著前方。
久久,她才吐出一可︰「他是被殺的?」
「是的。」駱秋冥擔憂的看著她。
「是誰?」溫熱的淚滴落土里,她的語氣卻冷寒至極。
「爹說是陰月堡的堡主。」
「陰月堡的堡主?」玉煬一怔,「冷卉娘!」
「娘,你知道她?」駱秋冥訝異的問著。如果干娘知道對方是誰,那他便可以找到人。他急切的望著玉煬等候下文,但她只是愣看著前方。
看著她失神的模樣,花靈和駱秋冥不再出聲,只是靜靜的陪跪在一邊。而緹兒仍然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她敬愛的爹爹怎會死了?以後她怎麼辦?
「娘!我要爹回來!」
「緹兒——」傷心的擁抱住女兒,玉煬心如刀割。
「別哭了,爹不會回來了,你要學著堅強。」她抹去女兒臉上的淚水,勉強露出笑容。
「娘,為什麼連你都相信爹死了?一定是三郎騙人的,對不對?」緹兒恨恨的瞪了駱秋冥一眼,仿佛在責怪他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你知道三郎不會說謊的。」玉煬語氣平靜的說。
她冷靜的模樣跟之前的狂亂大相徑庭,這讓花靈好擔心,不知她會不會做傻事?
「你們都先回去吧。」
「不,我們陪著娘。」花靈搖頭道。
「都回去。我要一個人陪著青曜,他最喜歡我陪在身邊了。」她幽幽的語氣里,有著滿滿的愛戀。
「娘——」
「我不會有事。」知道她的擔憂,玉煬只是淡淡的說了句。
或許她想與谷青曜說話,就讓他們獨處吧。
駱秋冥拉了拉花靈的手,示意听她的話離開。于是他們合力拉著緹兒離開,將這里留給玉煬。
四周一片暗沉了,淚水一串串的滑落,玉煬伏地哀號。
「青曜——」
緣盡了?從此,她的愛將何去何從?
夜深了,每個人都無法入睡,緹兒躲在房里,整個人埋在被子里痛哭流涕,而花靈則是對著燭火發呆。
雖然她和谷青曜不是親生父女,但七年的養育之恩,恩重如山,她如何能不傷心?
她用手絹拭了拭淚水,想叫自己別難過了卻做不到。想到這,她不禁替駱秋冥擔心,他一直將谷青曜當親生父親看待,現在發生這種事,他肯定痛不欲生。
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她狐疑的抬頭,納悶著是誰這麼晚了還不睡。
「靈姐姐。」
一听到駱秋冥的聲音,花靈連忙起身開門。門外明亮的月光灑落。她清楚的瞧見那張布滿痛苦的臉,不禁暗嘆一聲,側身讓他進房。
「怎麼了?睡不著?」
「靈姐姐,我好難過。」他一直要自己打起精神來,可是一閉上眼楮,腦海里全是過往的回憶。
他承受不了這麼多的打擊。
他猛然抱住花靈,放縱自己的哭了出來。他的堅強只有在花靈面前可以得到喘息,也惟有在她身邊,他可以得到全然放松的慰藉。
「三郎,哭吧,只有哭出來,心里的苦才能發泄。」她輕撫著他的發,愛憐的給他支持的力量。
「靈姐姐,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的心充滿了怨恨,駱家的仇還沒報,現在連爹都遭遇不測。兩次了,為什麼老天爺要殘忍的奪走我擁有的?」
「三郎——」
「我好恨!為什麼我不能快快樂樂的過日子?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些折磨?我們那麼小就成了孤兒,好不容易遇上好心的爹收養我們,現在卻又———我好想爹,我不要他死——」駱秋冥像個孩子似的哭訴著。「人間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們無法改變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