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不對的,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做了,而她--也不後悔如此做。
再一次听到他與另一個女人相遇的過程,雖然她試著以更客觀的角度來傾听,可還是不由自主受到牽動。
因為彭皓謙在講這件事時,聲音充滿了情感,而他的形容又是如此真切,隨著他的話語,她可以在腦海清楚地描繪出他與那個女子相遇的場景。
蔚藍無雲的天空下--
筆直的街道--
圍觀的人們--
一個美麗的女子在艷陽下跳著熱情惑人的舞蹈--雖然他沒說女子跳什麼舞,但她腦中浮現的是像佛朗明哥般的舞蹈,女子穿著大紅鮮艷如花的舞衣,不斷地回旋,而彭皓謙就像斗牛士般的拍掌環繞著女子共舞……
思及這個畫面,皺眉,有點眼熟……啊!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原來是她把歌劇「卡門」套到這了。
真的是如夢似幻的相遇呀,可……這是真的發生了?還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呢?
泵且不論真與假,至少在他的想象中、他的記憶里,他與那個女子最初的相遇就是在那種奇妙「戀藍」時刻里--一個神奇迷離的特別日子。
那真是種讓人夢寐以求的浪漫,如果她與丈夫也可以在這樣特別的時刻相遇,會不會……今天的一切就會不同呢?
閉上眼楮,在腦海中建構那樣的畫面,試著想象自己變成了那狂舞的女子,然後她走向人群,向丈夫邀舞--結果,丈夫只是像在看戲一般,帶點驚懼也有些好奇的表情看著她,對她伸出去的手遲疑著--
被了!
她睜開眼,結束那個幻想,皺眉頭,真是的!何必自己找冷水潑?連幻想也找碴?!
可--如果把「丈夫」改為「某個人」呢?
她再一次閉上眼,場景不變,她依舊狂舞著,朝著人群中前進,不過這回不一樣,人群中沒有丈夫,只有一個戴著面具的男子,而她毫不遲疑地伸手邀他,對方也毫不忸怩的步出人群,開始隨她起舞,接下來……就跟听到的情節一樣,奔進咖啡廳里,然後當那男子欲伸手摘下面具--
停!她張開眼楮。
幻想就先到此為止,她發現自己並不急于想看到面具下的那個人。
回到現實里。
轉身走回辦公桌後坐下,現在還是休息時間,兩點鐘才要開診,她還有點時間將錄音帶听完,不過她不急。
因為接下來,彭皓謙不再獨白,而是陷入沉思,久到讓她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詢問。
「為什麼你不想讓她摘下面具?」
「……因為--我怕。」
「怕什麼?」
「怕……」他目光飄向遠方。「怕見到她的容顏,真的會就此萬劫不復。」
听到這話,她嚇了一跳。「怎麼說?」
「妳曾有過這種感覺嗎?」
又來了!「什麼樣的感覺?」平著聲音問道。
「我想知道她的模樣,比這個世界任何事都想,可又怕自己就會因此--」他頓了一下,深吸口氣。「就像正站在懸崖前,眼前是一大片藍天,往前跳躍究竟是飛向天際翱翔,得到自由,海闊天空;或是跌入無際的黑暗,讓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她沉默下來,片刻。「沒有!不曾有過……應該說沒有一個人能讓我產生這樣的感覺。」她澀澀地說道︰「不過--你做了選擇,對嗎?」
「是!我做了選擇。」
「結果?」
「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最迷人的女人。」
就在說完這句話後,他們訪談的時間已經到了,他沒有再講下去,約了下個星期一診談的時間後,他便離開,而她走回辦公桌,將隱密的錄音機開關關掉,倒完帶後,拿出來,貼上卷標,注明--戀藍「。
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最迷人的女人。
一句話是以引發她無限的想象,到底他的眼中最美、最迷人的女人是什麼模樣?
想到方才彭皓謙走進診療室見到她時,愣了一下,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驚艷的反應?或者……只是驚訝--一個醫生干麼打扮得那麼「女人」?
可在听完他講述那個女人之後,她只有一種無地自容之感,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是多余的,但--又不甘心。
那個讓他如此著迷的女人到底有多美?
像電視上的女明星、超級模特兒一般,擁有亮眼的美?
還是古典美人般的婉約美?
老實說,當她听到彭皓謙以更充滿感情的聲音描述那個女子的時候,感覺很不舒服,坐立難安。
不願自欺,她得承認,那樣的感覺是近乎嫉妒--嫉妒一個女人可以被一個這麼出色的男人形容得如此……像神,
明知這種嫉妒感來得很荒謬,卻又難以自抑。
丙然是同性相忌呀!
念頭一轉,想到--
她的丈夫會這樣形容她嗎?會用崇拜的語氣述說她嗎?還是連提都不會提呢?畢竟家花看慣了,根本就察覺不出家花有何美麗之處……
這就是婚姻呀,容易因慣性而麻痹了其它知覺--
她往後倒靠向椅背,也許事情該反著問,她會如何形容自己的丈夫?畢竟她也太以某種一廂情願的慣性衡量著枕邊人,不是嗎?
……
內線鈴聲響起,提醒她看診時間已到,站起來將白色衣袍套上,重新理好心情,以最專業的態度面對她的病患。
丈夫在講著電話,對象是他的好友也是她的姊夫宋逸飛,听著那充滿歡愉的交談,文瑾勉強壓下一絲妒疼。
她捧著一杯熱牛女乃,坐在客廳沙發一角,眼楮雖盯著電視畫面,但耳朵卻听著丈夫的聲音,注意著他的談話內容。
听著听著,她突然覺得好象在听一個陌生人講話,說著她完全不懂的事……這是丈夫最近做的工作?這是丈夫處理事情的方式?
望向丈夫。
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丈夫的印象。
如果說所有的女人對白馬王子的要求是高大、俊帥,這是正常的,因為這是自然界生物求偶的本能,愈是有絢麗、耀眼迷人的外表,愈是能吸引異性的追求。
丈夫的外表是非常吸引人的,第一次見到他時,她緊張得連呼吸都亂了。
後來從姊夫的口中挖出所有關于丈夫的資料,他的興趣、他的喜好、他在大學時代做的每件事、說過的話,只要姊夫還記得,她都想辦法得知,听得愈多,她愈高興,覺得他真是上天賜給她的佳偶伴侶。
可唯獨關于他跟當時女友的事,她避而不听,一點都不想了解,因為她不願意去幻想此時此刻是什麼樣的女人站在他的身邊。
她無意去破壞人家的情感,現實做不得,只能利用幻想滿足,那她應該要對自己好一點,在想象夢境里對他為所欲為。
在開始跟丈夫正式交往後,明知丈夫對她有所保留,但因為他對她還是很體貼、寵愛,所以她沒有多想,畢竟能跟自己朝思暮想已久的男人結婚,是夢想的實現,何況她有自信,以她的專業,以她的經驗,一定可以營造出互信、互愛、互重的婚姻。
可結婚這些年,目標沒達到,反倒有岌岌可危、顛覆淹沒的狀況。
以前姊夫曾經對她這樣形容丈夫,當時並不在意,現在卻不時的回想起--
他是一個冷靜、沈穩的男人--所有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都是如此形容丈夫。
認識他的人會這樣說,定因為他行事風格的確定如此。
不認識他的人會這樣說,是因為他的外表以及給人的感覺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