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他猛地拉開距離,整個人彈坐了起來,心髒急速跳動著。
床鋪因他劇烈的動作而動了起來,好夢正酣的她因為這震動,也不安穩的動了動,不過沒醒來,只是翻過身子換個方向繼續睡著。
他屏住氣,不願驚醒她,小心地離開床鋪,腳一踫著地,幾乎是帶著狼狽地逃離了房間,他貼著房門,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冷汗涔涔。
噢!他恨!為什麼要讓那個女人還有能力影響他?愈不想回想的臉孔,卻像影片般反復地在腦海中播放,即使按下停止鍵,卻不是消去,而是定格。
這點更讓他厭惡。
如果這個地方有點聲音,或許可以引開他的注意力,但此時仍舊只有絕然的寂靜。
他沖進房間里,飛快地穿上外出服,抓了昨天打工的錢以及鑰匙後便往外跑了出去。
他得想辦法躲開這一切!
一走出公寓,雨兜頭而下,這才注意到變天了。
他仰起頭,也不顧那雨是否為酸雨,瞇起眼,讓那冰涼的雨絲灑落在臉龐上,然後他大步的奔進雨中。
這場雨從昨天下到今天,時大時小,就是無停歇的情況。
「喂!是我……對!我沒睡……失眠嘛!」她坐在窗台,抹去玻璃窗上的霧,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雲層厚到讓人猜不出何時會散開,覆在玻璃上的雨珠子,點點匯聚成滴後,便毫不猶豫地滑下,像極了貪玩溜滑梯的頑童,只是每顆珠子一滑下,就留下一絲淡淡的污痕,讓她不得不注意到--窗戶很久沒擦了。
「--想念我的聲音?哈哈!我也挺想念妳的,親愛的小編,平常通E-mail習慣了嘛!對了!我跟妳說,稿子我可能會遲一點交……對呀!不好意思只用E-mail跟妳告罪,所以親自打電話說一聲……嗯!又卡在第五章了,而且最近有點忙……嗯!沒什麼,私事而已,得花點時間處理……好啦!我會盡力趕的……嗯、嗯……我知道,放心!我哪一次拖過檔期的?……什麼?妳說有個年輕人跑到出版社訂了我全部的書?真的還假的?……書還沒給?為什麼?……喔!還要去倉庫拿書……」
講了五分鐘的電話後才掛上,動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剛剛听到編輯告知有人跑去出版社買了她全部的書,實在有點令人難以置信,不過听了還是很高興,抬頭看了一下鐘,時間差不多了。
她走進廚房,將爐上的火關掉,掀開鍋蓋,香噴噴的吻仔魚稀飯蒸氣迎面撲來,她舀了一碗,放進托盤里,再倒了一杯水,才端起走出去。
用腳輕輕踢開半闔著的門,他還在睡。
把托盤放到旁邊的床頭櫃上,拿起置在上方的耳溫槍,為他量了一下。四十度了!她皺眉,溫度太高了!手觸踫他干熱的肌膚,真是燙人,高燒成這樣,到底該不該立刻送他進醫院?
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無奈的瞪著他,真是搞不懂,昨天他干麼跑出去淋雨?當他進門時,差點沒被他嚇到,比落湯雞還狼狽,整個人冷得跟什麼似的,雖然她命令他趕緊進浴室泡熱水洗澡,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半夜寫稿時,一直听到他無意識的發出申吟,才發現他發燒了,且高燒不退。
雖然她平時有準備應急的藥物,不過強灌他吃了退燒藥後,只是暫時的退燒,沒過一會兒,便又燒了起來。
彼了他一夜,听到他反復囈語,而內容頗令她……心驚膽跳的。
她不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恐怖的夢魘在追著他,讓他如此難受、痛苦--
可她真的期待,那些真的只是夢,而不是真實的。
思索了一會兒,決定要趁白天時趕快帶他去看醫生較好,畢竟她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
「『禁』,醒醒!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她輕輕搖著他。
一會兒,他慢慢睜開眼楮,眼神渙散,視而不見的望著她。
「我知道你很不舒服,但忍耐一下,把衣服穿上,我們去看醫生。」她輕柔地說道。
他的表情茫然,好象沒听到她在說什麼,過一會兒,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而眼神令她的心無來由驚跳起來。
為什麼他……要用看仇人般的眼光瞪著她?她不禁警覺的想往後退,拉開兩人的距離,可她的動作太慢了,才一動,她突然被他扳倒,壓在身下。
「你--」還來不及出聲喝止,他坐在她身上,讓她下半身無法動彈,而他的手已經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為什麼?」他逼近她,表情充滿了狂亂。「我已經遠離妳了,妳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好痛苦!她快喘不過氣來,使盡全身力氣想要扯開他的手,他卻一點都不為所動,反而加重了力氣。
「妳忘了嗎?我告訴過妳,如果妳再出現在我眼前,我會殺了妳,我說過我一定會!」
天!他到底怎麼了?表情是如此的猙獰可怕,完全像變了個人!
徒勞無功的掙扎了好幾下,力氣漸漸使不上,好難過,覺得自己的脖子快斷了!
他依舊發著高燒,身上燙人的熱意完全包裹住她。「妳傷害我傷害得還不夠嗎?妳還想對我怎樣?妳還想要怎麼害我?」
她眨眨眼,看著他扭曲、憤怒的面容,很顯然他口中的「你」傷他很深,才會讓他如此恨之入骨,只是他真的燒昏頭,將她錯認了,若因此而枉死,太不值得了。
可……她逃不掉呀!脖子愈來愈緊,眼前也開始黑了起來,就在她絕望、幾乎放棄時,他突然放松了。
「妳--妳是誰?」他眨了眨眼,困惑的俯望著她。
她腦袋一片空白,喉嚨也如石在梗,根本出不了聲。
他甩甩頭,靠近她,捧住她的臉,似乎要瞧清楚她究竟是誰?
「我--看過妳,很眼熟--妳--我認識妳。」他用力眨著眼楮,但或許燒得太嚴重,視線模糊。「不是--妳不是她!妳是--」話還沒說完,他牙齒上下打顫,突然開始發起抖,接著兩眼一翻,整個人便癱在她身上。
「禁?」她勉強發出像氣音般的聲音,他沒有響應,于是她用了最大力氣將他翻離身體,四肢並用的迅速爬離他可以觸踫的範圍,驚魂未定的大口喘著氣、用力咳嗽著。
眼淚忍不住進出來,渾身也忍不住抖個不停。
看到沒?這就是觸踫「禁忌」的代價,真的是要付出性命的呀!若不是他突然失去意識,她……能活嗎?
這時,他又發出痛苦的申吟,斷斷續續的,立刻讓她驚跳了起來,差點就奪門而出,直到看見他全身起了痙攣,四肢不停的抽動。
天!他一定是燒得太厲害了,才會如此嚴重。
她沒有多想,立刻奔進客廳打電話叫救護車,只是打完電話後,她已沒有氣力再走進房間,直到醫護人員來按鈴,她才大夢初醒般的奔過去開門,但她也只是木然看著,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他被抬上擔架,醫護人員轉過頭要她帶著證件跟上來時,她又回過神,為另一項事實給驚到。
他的證件……她要從哪生出來?
「我……我沒有--」
「什麼?」
她突然發狂似的大叫,令兩名醫護人員也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不認識他呀!」說完,她把門用力甩上,然後滑坐下來,忍不住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