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希平即將從他的世界消失,他拉開喉嚨喊道︰「你不是愛那個藍翎?但她現在要跟她的‘前男友’在一起,那你怎麼辦?」
希平沒有停下腳步,他的聲音卻從回廊傳過來。「只要她活得平安、幸福,我就心滿意足了!」即使等待的時間是一輩子,他也無悔。
隨著聲音消逝,希平的身影也消失在轉角。
盧維德靠倒在牆壁上,神色木然地望著前方好一會兒,然後自顧自地笑了出來。
平安、幸福、滿足?!這是什麼白爛的想法?
多愚蠢的渴望,他曾經這樣認為。
但——
為何他此時此刻會發現,他竟渴望擁有?!
為什麼?
第十章
「你找到了!」
「找到什麼?」
「你的幸福青烏。」
「喔……」
「怎麼了?為什麼你看起來沒有那麼高興?」
「不!我很高興,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怕青烏隨時會飛走,如果我對他不夠好,他就會離開我了……」
「會這樣嗎?」
「會的!會的!所以我要更愛他、加倍對他好……」
「吳品淵醫師,請到內科三號診療室,吳品淵醫師,請到……」醫院揚聲器正大聲廣播著。
「在叫你了。」蹲在地上的男子抬起頭說道。
「那……那你……快、快一點!」白色的醫師袍散亂地敞開著,吳品淵仰起頭喘息地說道。
「要快嗎?」男子巧妙地掐住對方最敏感之處,一聲激動的申吟以後,白色帶著腥味的液體立刻射在他月兌下的橡膠手套中。
男子站起身,走到垃圾桶前,將另一只手的橡膠手套月兌下,同時丟到垃圾桶。
吳品淵從身後擁住他。「今晚,你會不會去pub?」
「我值急診室的班。」
「是喔……」吳品淵磨蹭他。「那今晚——就不能好好補償你了。」他低語道。
「再說了,你快去吧!免得全醫院以為你失蹤了。」
「好吧!」吳品淵重新整理一下衣服和外表,便開門走出X光看片室,當然手上沒忘了帶著幾份X光片資料。
盧維德走到室內左側的洗手台,擠了一些洗手乳到手上,雖然有戴橡膠手套,但那男性特有的荷爾蒙性激素的味道,依舊沾上了。
洗手液泡沫沾滿了手,白色,與同樣都是白色……
已數不清跟多少人分享過這份性歡愉,但在那短暫的忘神解放後,過沒多久,那份強烈的空虛和孤寂感便會立刻取而代之,為了盡快擺月兌那份空虛,更急于去找尋下一份刺激來填補,只是……現在愈來愈多的時候,是無論怎麼做都無法麻痹得了。
為什麼會有人這種生物存在?
為什麼他還會活著?
為什麼洛賓可以這麼快就擺月兌這一切,這個幸運的家伙。
他打開水龍頭,將白色泡沫沖掉,看著那泡沫旋轉地流入出水孔,帶著他的污穢進入廢水道中……
其實該進廢水道中的,應該是他吧……
瞪著那雙已干淨無垢的手,他的手——真是「萬能」,能救人一命、解除病人痛苦,同樣可讓人失神忘我……
他冷冷揚起嘴角,那又如何?「幸福的青鳥」為何總不會在他的手上停駐呢?
兩手撐在洗手台旁,頭低垂著。
近來,他和洛賓的談話總會不由自主的在腦中涌起,尤其在他企圖麻痹自己的時候,而那不請自來的言語仿佛是來嘲笑他,是在做垂死的掙扎。
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如洛賓般同他如此相似的人,而有時那就像詛咒,可以透過一面鏡子,看到另一個相似自己的人身上所發生的事,而搶先一步了解自己的命運。
他曾和洛賓一起墮落,玩遍一切人與人之間最隱私、最禁忌的游戲,突然間,洛賓停止了——為了他愛上的人而改變。
他在旁邊看著洛賓的轉變,有時帶著冷眼,有時也會推波助瀾一下,想知道——洛賓是否真的得到了救贖,因此也發現,洛賓越愛高希平,在感受到幸福與甜蜜的同時,不安感卻也愈發強烈。
「他那麼好,我覺得自己滿身污穢,配不上他——」洛賓充滿自責地說道︰「如果我知道會遇見他,我一定會想辦法讓自己更好!」
這話曾讓他深深一窒,听到洛賓在否定他們的過去,也令他自慚形穢起來,可卻也不得不恨——為什麼可以這樣輕易抹煞他們過去共享的。
可他也好奇,為什麼高希平可以帶給洛賓這樣的轉變,莫非——他真是「幸福的青鳥」?!
所以當洛賓死時,雖對好友有些歉疚,他仍毫不猶豫地去追求高希平,希望能夠擁有這只幸福的青鳥,當其逃避時,更是奮不顧身砸下人力與錢財,希望捕捉住這只青鳥。
只是——他失敗了。
因為這只青鳥執著地追求他要的,而他……是不被青睞的。
握住洗手台的手因緊握而發白,他深吸口氣讓紊亂的心緒恢復正常。
舀了水潑洗臉龐,擦干,然後才直起身子。
拿起桌上的X光片掛起來,繼續吳品淵闖入之前的工作,一邊看片,一邊做記錄。
完成工作後,他走出房間,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前,正好看到藍翎推著冀東玄的輪椅到醫院前面的庭園「散步」著,他忍不住佇足觀察他們——一如這兩個月他經常做的事。
他一直看著藍翎,想要知道她到底有何特別?為何可以讓兩個男人都愛上她?可他看來看去,就是不知道她有何非凡之處?
照顧行動不便的病患,通常要比一般病人還要有耐心和毅力,以及夠高的情緒管理,不僅要面對病患日漸惡劣的情緒與脾氣——因為受制,無法自由行動的挫敗感導致,更要全天候的陪伴。
而藍翎出人意料地做到了,她犧牲了工作、時間,完全待在醫院陪著冀東玄,幫忙看護。
兩個多月了,他並沒有在她身上看到任何退縮之意,只見到她沉穩地應付這一切。
他實在無法不好奇,她對冀東玄的「愛」,可以讓她如此無怨無悔地做到嗎?
收回視線,不想再看,再看只會使他心中更加沮喪。
走沒幾步,卻發現另一個人也在注視他們,那人正是冀東玄的未婚妻。看到她,他並不驚訝,因為這兩個月來,她幾乎每個禮拜都會來看冀東玄,但並不是當面,而是遠遠地、不讓人發現的看著。
而他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她都會來詢問冀東玄的狀況。
走過去。「劉小姐。」
劉欣慧轉向他。「盧醫生。」
在她身邊站定,同她一起看著那兩人。
「今天還是不去跟他們打招呼?」
她搖搖頭。「何必那麼麻煩呢?看到他們這樣……我更像個局外人。」既離開,就不該回頭,但她的心和腳卻不听使喚,一遍遍地跑到醫院,像做壞事的小偷,只能遠遠地、偷偷地看著他……深吸口氣。「他腿傷如何了?」
「再過一個星期就可以將石膏拆下做X光檢查,如果腿骨完全愈合,就沒什麼問題,可以準備做復健的工作,當然——也可以證明一件事。」不知怎地,他突然變得不在意任何事了。
「什麼事?」
「他是否真的下半身癱瘓了。」
欣慧皺眉。「你之前不就已經確定了嗎?」
他聳聳肩。「有嗎?當時有一些誤判,這兩個月的發展情況有點出人意料。」其實他不是誤判,只是在對她講解時,將那「可能」說的比較小聲,或者是「省略」沒說,他已記不得了。
誤判?!她瞪著他,表情是難以置信,這種事能誤判嗎?
一股冷意從她的腳底竄起,全身有些發抖。「你、你不是說,他下半輩子都會半身不遂,復原機會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