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慧只能無言注視他,全無往日的精明干練。
「我必須告訴你,冀先生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像個正常男人一般履行婚姻的義務。」
這意思是……「不!不可能……」她搖頭,想將耳朵捂住,不要再听下去。
「你有的是時間考慮,畢竟在結婚之前——」
「別再說了!你別再說了!」仿佛他是條毒蛇,欣慧往後退,拉開兩人的距離,狠狠瞪著他,然後轉過身大步離去。
盧維德注視她匆促離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揚起,眸中露出一抹精光。
多有意思呀!有好戲可瞧了,轉過身,朝另外一個目標前進。
欣慧不停地走,直到快步走出醫院,到達自己的車子旁邊才停下,一坐進車內,她立刻用雙手環抱自己,不自覺地前後晃動。
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想到冀東玄一輩子都會癱瘓,再也不能行動,她就不寒而栗。
扁是想到要看護目前躺在床上,全身都是傷的他,就已經心驚膽跳了,但她還是很願意看護他,只求他身體能趕快復原健康,便能如從前一般……
但——一輩子……
她放開自己,抓緊方向盤。
和一個近殘廢的人共度一生……
她閉上眼,整個人前傾埋在雙臂之間,她不敢想,不敢再想下去。
冀東玄下半身癱瘓,無法再行動!
在听到這項宣告後,藍翎臉色除了變得更蒼白之外,並無其他表情,而希平則不發一語瞪著用異常嚴肅表情宣告此一事實的盧維德。
盧維德看也不看他,反而以全部的專注觀察藍翎,想了解她的反應。
不一會兒,藍翎抬起頭,面色平靜。「接下來該怎麼做?」
「如果他的家屬同意的話,等他內外傷口好得差不多時,便可以來做復健堡作。」
「我懂了,謝謝!」說完後,藍翎轉過身,透過玻璃窗看著依舊躺在加護病房床上的冀東玄。
盧維德看到此,已經得到他想要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希平看到那如惡魔般的表情,重重一震,若有所思,抓住盧維德的手臂,將他帶開。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希平惡狠狠地問道。
維德聳聳肩,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笑道︰「你一向很清楚我的主意是什麼。」
希平不理會他的觸踫,只是手掌使力,抓得他臉上笑容不見,眉頭皺起。「快說!」
維德忍著痛,抬眼直視他。「你還不死心嗎?她愛的分明就是另一個男人,你干要守著她?」
「我跟她之間的事不用你管,倒是冀東玄,他是真的會癱瘓嗎?」他逼問道。
維德冷笑。「是真是假?你既不信我這個專業醫生所講,日後不就會知道?倒是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那個女人眼中根本沒有你,你干還一直糾纏她?」根據他這幾日的觀察,很快地就發現他們四人之間的奇妙關系,但令他完全無法忍受的是,當藍翎只專心注視那躺在病床上的人時,希平卻像個呆瓜般的只看著這個「未婚妻」。
簡直是荒謬!
他反抓住希平。「你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嗎?你真的以為跟女人在一起,就可以得到救贖嗎?你難道看不出來,那女人只是利用你逃開另一個男人而已?」
希平微微一窒,盧維德是他所見過最精明敏銳的人,憑著幾個線索和條件,就能輕易掌握事情全貌,而這項天賦,也用在他的醫術上,使得他年紀極輕,即在醫界享有盛名,有「天才外科醫生」之名。
但也不能怪其可以輕易發覺他與藍翎關系中的矛盾處,畢竟太明顯了。
從得知冀東玄出車禍後,藍翎就像變了個人,不吃也不喝,兩眼只看著冀東玄,他則小心地看護她,免得她不支倒下,而劉欣慧對他們的排拒更是明顯,以「未婚妻」的身分嚴令禁止他們進入加護病房看冀東玄,但藍翎也沒因此而離開,她就站在加護病房外看著冀東玄,他則陪著她。
使得藍翎再度恢復正常,則是盧維德宣告冀東玄的病情——有可能癱瘓一輩子的時候。
所以他不得不納悶,一直堅持不向他們吐露冀東玄狀況的盧維德為何會突然告訴他們?目的究竟何在?
熱心?!不可能!
他松開鉗制,也用力推開對方的。「我清不清楚要的是什麼,你管不著,但我要的絕對不會是你!」
轉過身欲離開,盧維德在他身後陰森地開口。「現在刀和劍都在我身上,你憑什麼拿喬?」
他止步。「你是什麼意思?」
盧維德笑笑。「你可以等著看。」語畢,他像嘲諷一般地行宮廷禮,像紳士般地彎了個腰,便轉身離開。
瘋子!他真的瘋了!
希平握緊拳頭,刀和劍……身為冀東玄的醫師,如果他摒棄醫德暗中搞鬼的話,根本防不勝防。
這該怎麼辦?
他慢慢走回加護病房,看著仍一動不動站著的藍翎,心中泛疼。
打從知道冀東玄是在離開她家之後發生車禍,藍翎就陷入強烈自責的情緒中,她認為自己得為冀東玄這次的車禍負上完全的責任,大有——如果冀東玄有個萬一,她也會不顧一切以命賠命的準備。
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就像洛賓多年前因傷入院的情況,可那時,無人陪著他,任由恐慌佔據不知所措的他,這回不同了,他可以支持著她。
慢慢走到她的身邊。
「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你已經好久都沒合上眼。」希平將外套披到只穿單薄短袖的藍翎身上。
餅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沒關系,我還不累。」她注視著還躺在加護病房的冀東玄,兩天了,他雖有清醒過來,但時間都很短暫,而他們因不是傷者的家屬,所以全被擋在加護病房外面,至今,仍只能透過玻璃窗看著他。
「你知道嗎?當幻想實踐的時候,其實反而難以承受。」藍翎幽幽地說道。
他皺眉下解道︰「幻想?」
「對……有段時間,在我為他傷神、痛苦時,曾經有想過,為了只讓他屬于我一個人,他最好再也不能動,這樣他就不能逃跑,不能再說話,我也就不會听到從他口中說出任何一句‘不能愛我’的話……我想他的時候,卻可以隨時去抱他、觸踫他、親吻他……沒想到——這個想法居然實現了。」她轉向希平,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說……這是不是很神奇?我的詛咒……應驗了。」
他閉了閉眼,將她攬進懷中。「別再這樣說,別再苛責自己!你要怪就怪我!是我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找你的,所以才讓他誤會——」是的!他的自責並不亞于她的,如果他沒來找她,說不定,她會與冀東玄和好……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倚偎在他懷中。
好累、好累……
這是不是一場夢?如果是的話,夢可不可以醒了?她無力再作下去,真的無力……
「你們兩人怎麼可以這樣?」驀地,欣慧尖銳的聲音響起,將他們硬生生分開。
欣慧快步走到藍翎面前。「你要不要臉呀?居然在昏迷的舊情人面前和新情人摟摟抱抱?!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他已經被你害得半身不遂了,你還想怎樣?」欣慧紅了眼,一心只想把所有的挫折、怒氣、恐慌全都發泄出來,而她認定了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都是藍翎。
「你這下高興了吧?弄得玉石俱焚,他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他已經是個廢人了!」欣慧失去理智大聲的嘶吼道。
藍翎深吸口氣。「我……我會負責的。」從知道他癱瘓以後,她就下定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