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東玄只是露著微笑。
她向前想抱住他,可突然想到——「那,剴欣慧呢?你……可以跟她分手了?」
他依舊是笑。
她愣了一下,然後沮喪地轉過身背對他。「我懂了,你還是要我做你的地下情人,你要的還是我的身體,定不是?」她狂亂的搖頭。「你不要我的愛,是不是?」她轉過身,想再一次的要求他,別再這樣對她了,可當她轉過頭卻發現,冀東玄人已經不在了。
「你為什麼要逃走?」她氣極的走向那門,用力拉開,這回——她絕對要他把話說清楚!
可當她開了門後,卻來到陌生的屋子,那邊有無數個房間,全關上了門,于是她開始一間間的推開門,用力的尋找,只是找了許久,她突然忘記自己要找什麼,只知道自己衛在找尋某一個東西……
然後,她看見屋子的另一頭,有個人正背對著她站著,原本她想沖過去抓住他,因為怕冀東玄又跑了,唯有抓住他,才能抓到幸福的……不是嗎?
但他是冀東玄嗎?看著那背對她無法看到面容的身影,她停下腳步。
東玄!她想叫他轉過身來,可喉嚨就是發不出聲音,她拚命地想喊,可定怎麼用力都沒辦法……
下一秒,她發現自己睜開眼瞪著天花板。
夕陽余光照進屋內,一室的昏黃,空氣中充斥著沉沉的氣息,令她一時難以分辨出現實與夢境的差別。
一會兒後,才確定自己是醒過來了,方才的一切只不過是夢……
可這夢多真呀!冀東玄是那樣的清楚鮮明,而且說出了她最想听的話,只是她為何不見好就收呢?為什麼要讓劉欣慧這名字出現?為什麼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人家說夢境與現實通常都是相反的,為什麼唯獨這一點如此一致呢?那——她是不是可以假設答案也是一致的,無論在現實或夢中,冀東玄都能說出她最想听的那一句承諾。
她瞪著天花板反覆咀嚼夢境良久,直到——某種異樣感侵擾了她,似乎——這個房間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她坐起身,而這一看差點讓她失聲尖叫出來,因為就像夢境一般,有個男人正背對著她站在窗前。
她掩住嘴,連眨了好幾下眼,確定那不是幻影。
夢中的男人身分她無法確認,但此刻在她房間,背對她的是……希平。
厘清了夢境與現實後,她撫著胸口,從驚嚇中恢復正常,然後下床小心地走向他,一靠近他,便感覺到一種孤獨的氛圍緊緊纏繞著他,心不由一緊。
希平將自己關在房間已一天一夜,而她則是在外面守著他直到不支時,才回房間補眠的。
雖然很意外他竟會跑進她房間,但見到他平安無事地站在她面前,也令她松了口氣,因為他再把自己關在房中不出來,她就要拿刀來把門給劈開了。
「你——還好嗎?」她輕聲問道,深怕嚇到了他。
他沒有開口,依舊注視窗外,她來到他的身邊。
夕陽正緩緩沉入海中,景色壯麗迷人,她陪著他看,直到太陽不見,整個天空暗藍下來。
像過了一世紀,他才開口。「吵醒你了嗎?」
她搖搖頭。「沒有,是該清醒的時候。你吃過飯了沒?我有放在餐桌上的。」
希平轉頭望著她,臉上胡渣都冒出,無損他的俊美,但兩眼無神,眼底黑眼圈明顯,整個人看起來好憔悴……
天!怎麼會變得如此?她看了心好難過。
他對她搖搖頭。「我吃不下東西,怕會吐光……」
然後他突然靠向她,整個人貼在她的肩上,她嚇了一跳,可沒有推開,直覺的抬手擁住他。「怎麼了?」
「我睡不著,我沒法閉上眼楮……」
什麼?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了?!思及他一人關在房間中獨自承受著這樣的折磨,不禁又急又心疼。
緊緊環住他,雖然他比她高,可她卻能將他圈住,就像母親抱住孩子一般。「要不要我陪你睡?」她柔聲問道。
「……好。」此刻已顧不了,眼前只要有浮木可以讓他抓住就好。
她將他帶向床,讓他躺下,然後再躺到他身邊。
這是她第一次躺在冀東玄以外的男人身邊,但此時此刻,她沒有任何一絲背叛感或罪惡感。
可躺下後,他依舊睜大眼楮,無神地瞪著天花板,她想了一下,便伸手覆蓋住他的眼楮,強迫他閉上。
「別睜開,也別想事情。」她柔聲說道︰「你只要听我說話就可以了,好嗎?」
靶覺他輕輕點了頭,她想了一下,便開始用柔和低沉的聲調講述她的事情給他听,從她的生長背景開始講起、還有求學時代的事情,然後不由自主地開始講到她的愛情……
她毫不保留地將她與冀東玄的所有事情告訴他,而當她在講述時,也再一次檢視了自己的內心,說到最後,也不知是在說給他听還是自己听……
「……我愛他,不想失去他,但是……我為什麼已經做好失去他的準備了?」她喃喃說道︰「我應該要牢牢地佔有,不是嗎?」然後她沉默下來,凝視黑暗的前方。「有時我真不懂,為什麼愛人愛得較多的那一方就會受比較多的折磨和痛苦,老想著只要他好就好了,全不會想到自己……」
這個問題沉沉地消失在空氣中,沒有得到回答,而她亦在此時清醒過來。
靶覺到掌下的眼睫毛已不再抖顫輕撲,他的呼吸也深沉而低緩,她想他已睡著了。
移開有些發麻的手,正打算為他蓋上薄被。
「其實被愛的也會受折磨和痛苦……」
她嚇了一跳。「你沒睡著?」
他依舊閉著眼。「很累,但是依然無法睡著。」可原先那種欲將他逼瘋的自毀情緒已經消失了。
沉默籠罩他們片刻,希平緩緩睜開眼楮,表情已經沒有先前的狂亂,他目光深黝地注視她。「你說愛人比較痛苦,但被愛的那一個人又何嘗好受?」
黑暗中,只能看到彼此的目光,她靜靜地回視他半晌。「這可是你的經驗之談?」
「對!」他把目光轉回天花板。「是我的經驗之談……」
她躺回他的身邊。「是跟那個叫洛賓的有關嗎?」
「嗯……」他轉過頭面向她,但目光卻越過她到窗外的幽藍海平面上。「其實我一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戀,但我對女生也一向沒什麼興趣,甚至是有點……害怕吧!」
「怕?有女人傷害過你嗎?」
「不是!」他輕輕嘆息,語氣無奈地道︰「說來說去也都是這外表害的,我也弄不懂為什麼男人女人都會看上這個臭皮囊……」
她听了有些心虛。「嗯……人類有追求美的事物的本能,如果你長得很恐怖,全身流膿的話,我大概也不敢跟你躺在這里。」她很老實的說道。
他微扯嘴角,無奈地說道︰「我還真希望自己是你說的那個樣子,這樣就不會引來那麼多不必要的情感。」
「不必要的情感?」
「對!每個人都喜歡、戀慕我的外表,女生把我視為白馬王子,把我捧成偶像,努力想引起我的注意、討我歡心,希望我也能喜歡上她們,希望我能跟她們談戀愛,但是——我只有一個人,每個人都喜歡我,但我卻不能喜歡全部的她們,我也無法隨隨便便就付出情感,‘愛情’這件事我雖不是很懂,但我知道自己是那種會忠于愛情的人……
「被人喜歡固然很開心,可是被太多人喜歡,即使他們口中說‘沒關系’,只要我讓他們喜愛就好了,但是承載這麼多的喜愛和期待,對我而言是多重的負擔……」他搖搖頭。「你知道嗎?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好,好看的只有我的外表,但除此之外,還有哪里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