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紅茶。」
「好!」她打開冰箱,從下面抽屜中拿出一顆鮮綠色的檸檬。
他揚揚眉。「那如果我改變主意想喝雪莉瑪茶?」
她面不改色,打開冰箱拿出一顆鮮橘色的柳橙。
他忍不住低笑出聲。
「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這邊好像百寶盒,要什麼有什麼。」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因為你要的我剛好有。」
這話令他一動,有如一顆石頭丟入心湖,泛起一波波的漣漪。
他不再說話了,默默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此時烤箱發出「叮」一聲,她戴上隔熱手套,打開烤箱將一盤隻果派端出,頓時芳香四溢,逗的人味覺、嗅覺全開,食指大動,連在客廳的那兩人都被引了過來。
「好香呀!」
在听到刀子切開隻果派發出的清脆響聲。「哇!」他們不約而同發出贊嘆。
已經可以想見那派可口的程度,當嵐春將派端出去時,有兩個人已經很沒有檢察官及法官形象地跟了過去,乖乖地在餐桌前坐好。
此時爐上的水亦滾了,羲雅本能地欲幫忙關火,卻見她搶先迅速回到廚房,並對他踏進廚房的腳瞪了一眼,令他不得不乖乖縮回。再怎麼不濟,也清楚女主人將廚房視為禁區,不容他人任意闖入。
看到她把水壺蓋掀開,讓水沸騰一陣,將旁邊也被熱水溫燙著的壺與杯拿起,輕輕將水滴甩去,從櫃子上拿下一只鍍錫鐵皮罐,打開後舀了約莫五匙的茶葉放進壺里,這才將爐上沸騰的水壺提起注入熱水,之後再覆上茶壺蓋及保溫棉罩,放進精致茶盤中。
而在等茶泡開之餘,她將檸檬、柳橙切片置在小盤子上,糖罐、裝鮮女乃的小瓶子一一置好,她便托著那大茶盤走出來,像算準時間般,將泡制到最完美的紅茶倒入杯中。
動作一氣呵成,流暢得有若在進行一場舞蹈。
主人是如此慎重其事招待,客人焉能不正襟危坐,態度小心的捧起面前的瓷杯,以虔敬的心情啜飲,一口滑潤的香茶,一口甜派,幾令他們忘了來此的最初動機。
嵐春並不是刻意要端出這套行頭來嚇人,但從每個人飲茶的方式和態度去猜測對方是什麼樣性子的人,是很有趣的,例如魏檢察官在飲茶前會好好打量、觀察杯子的形狀,並且會詢問她茶的來源。
魏夫人則比較關注如何泡出一壺好茶,茶葉該如何篩選,這點與她頗契合,她也不吝於傳授。
至於那位王羲雅先生……他並不多話,她注意到他將檸檬片放進杯中攪拌了兩、三次便取出,並沒有一直浸泡下去,讓茶因檸檬油釋出而失去原味,這說明了他是個懂得喝茶的人,可這也沒什麼好奇怪,只是她感覺悶悶的,覺得他深沈不可測到令她……更不自在。
簡單閑聊過後。
「你一個人住嗎?」冷不防,羲雅開口問道。
「對!我一個人。」有什麼意見嗎?她望著他。
「家人呢?」
她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我是獨生女,父母在我高中時就去世了,直系親屬都不存在了。」
「所以你都是一個人生活?」
「對!」她再為每個人杯中添上新茶。
黎卉倒了一些牛女乃至茶中,輕輕攪拌一下,欣賞著這兩種不同顏色的液體混合時的花樣,直到變成另一種顏色。「紀小姐,我看你做的拼被和拼布手提包都好漂亮,這些你都怎麼賣出去?」
「我有報一家銷路商店,接訂單再做。」
「有打算要開班授課嗎?」黎卉露出期待的眼神。「如果有的話,我一定會報名。」
嵐春微微一笑。「目前沒這個打算,但是我在網路上有將一些書面上的知識放上去,也有花樣圖示範,你可以列印下來參考一下。」
「真的嗎?那給我網址。」
「好!」她從口袋中拿出一張便條紙,低頭寫了起來。
「你是如何把貨送到客戶手上?」曉昭問道。
「東西做好時,我會先拍照用郵件傳給對方,確定他們滿意並且錢已匯進我的帳戶後,就將東西托運出去。」
「那挺有意思的,不過……如果顧客不滿意的話,那貨要怎麼處理?」曉昭繼續問道。
「就留下來嘍!反正每一件作品我自己都很滿意,如果別人不要,我要呀!」
「你平均做一件都要花多少時間?」
「不一定,看樣式大小和繁復度,平常有空就把各式不同花樣的拼布做起來,等要組合時就可以省下不少事,像一般的手提包,快的話一天就可以做出來了。」
「好棒喔!」黎卉忍不住拍手叫好。
「老婆呀!你什麼時候也能做個拼被給我蓋蓋呢?讓我也可以對你鼓鼓掌?」曉昭笑道。
黎卉偏頭睨了他一眼。「當然是等我拜師學成後。」
「要多久?」
「一年嘍!」
「算了!我直接向紀小姐訂一件還比較快。」
「你——瞧不起我是嗎?」
「嘿!嘿!嘿!法律部分我不敢,但法律以外的嘛……」曉昭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對老婆提出挑戰。
見兩夫妻旁若無人的拌起嘴來,嵐舂看著看著,心情從好笑變得莫名沈重,移開眼不想再看,卻和坐在右側的王羲雅的目光對個正著。
她愣了愣,這人……干麼又盯著她?!忙伸手拿起茶壺。「還要嗎?」她勉強鎮定心神問道。
羲雅搖搖頭。「謝謝,夠了!……他們才剛結婚兩個月,所以——」他為這兩個突然變得很孩子氣的學長、學嫂舉止解釋一下。
唔!原來如此……不過跟她不熟,就能在她面前這樣毫不避諱,莫非……新婚蜜月的人都這樣嗎?能大方地將他們的甜蜜愛戀放送出來?!
「紀小姐,你有比較親密的男友嗎?」
咚!
被這冷不防的問話給嚇了一跳,手微微抖了一下,茶湯溢了幾滴出來,她瞪著那迅速在桌巾泛開的紅褐色水滴——她心慌的證據。
被窺視感及侵犯感同時涌上。他憑什麼問她?她跟他的交情還不足以到談這種話題!
「沒有。」嵐春抬起頭。「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不想談私人感情的話題。」
羲雅朝天花板丟了一眼,刺又冒出來了。
「或許你不想談,可像你現在遇到這種狀況,如果有男友在你身邊,就可以依賴和保護了。」理智突然管不住嘴巴,話就這麼說出來了。
砰!茶壺不輕不重的放在桌上,但仍發出問聲,而另外一對愛情鳥則戛然止口,眼珠子烏溜溜的在散發出僵硬氛圍的兩人之間瞟著。
啊咧,出了什麼事?
「我為什麼要依賴男人的保護呢?」她冷冷地問道。
賓果!女權主義者!
他對「女男平等」這點無意見,也非常尊重女性在這個社會享有和男人一樣的權利與平等,可他無法忍受,那種站在高處,以輕視眼光看著男人的「女權強者」,有著完全蔑視、不尊重人的自大,是超乎性別的認知。
她——是嗎?
「至少男人可以有較多的能力,可以保護他的女人。」他雙手環抱胸前,決意挑釁。
「哦?男人是哪里有比較多的能力?是上面還下面?」她亦學他將手臂置在胸前。
曉昭夫婦倆發出像是被嗆到的聲音,不約而同地咳起嗽來,但另外兩人恍若未聞,依舊像一對公牛般互相瞪視著。
羲雅微微一笑。「男人——從頭到腳、從內而外,都有這個能力保護他的『女人』。」有點幻滅的感覺,白雪小姐說話可不是細聲細氣,反而直接得令人難以招架——這點至此已可確認無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