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知道了,她該慶幸的是,林彥青是幸福的!可,如果……追尋的結果發現林彥青仍是小泵獨處,或是……不幸福的,那她又該如何?
難不成要把楚麒送給她嗎?
不、可、能!
頓時,她覺得整個人像空了一般,出走的意義和答案在這一刻顯得……既荒謬又可笑!
尤其最好笑的是,林彥青這樣對她說──
「你真的可以不用再在意那件事,老實說,我當初就猜到你沒有把帖子交給楚麒,因為你不是個很會說謊的人,在听到你講電話就知道不對勁了──」
人家都知道自己鬧了什麼笑話,就只有自己不知道!
不!不是沒有意義!
至少可以放掉過去某個心結,以另一種心態來面對她和楚麒的關系。
出走──則是為了要面對自己最深的恐懼……
倏地,一朵烏雲罩頂。
「果然是你!」
在看清那個上氣不接下氣的不速之客的臉龐時,她腦袋一片空白,暫停運轉。
「你、你怎麼?」
那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拉扯掉領結,解開襯衫的扣子,露出起伏劇烈的胸膛。「天!好……好久……都沒……這麼……跑過!」他大口、大口喘息著。
瞪著他半晌,她才一聲不吭地站起身,還未邁出第一步,手臂就被拉住。
「老婆!別……別再……走了!」那個人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說道。「我……跑……不動啦……」此人到現在一口氣都還沒提上來。
她站了一會兒,又重新坐了下來,見他滿頭大汗,喘氣不已,有說不出的心疼與氣惱,再也忍不住開口啐罵道︰「你頭殼壞啦?這里都是上坡路,從下面跑上來,你想喘死!」
楚麒連連深呼吸好幾口氣,可光這樣還不夠,索性站起來緩慢走動,讓奔流的血液和心跳得以減速下來。
等他可以正常開口說話時,已是五分鐘以後的事了。
「我怕你又跑了嘛!」他坐到她身邊,不敢伸手踫她,但緊緊地挨著,只要一有動靜,就可以抓住了。
她瞅了他一眼,從皮包中掏出面紙,為他擦去臉上豆大的汗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冬楓打電話來說在學校看到你,我立刻趕了過去,把學校全翻了一遍,可都找不到你,後來踫到吳老師,老師說你可能到X大來找人,所以又趕了過來……謝天謝地!還好你真在這兒,我在那邊的路上,看到坐在這兒的人模樣像你,便趕緊沖過來……」就怕一錯過,她又不見了,這輩子他可從沒這樣緊張過。
她靜了一下。「有什麼好找的?」看了看腕表,離她宣告出走不到六個小時,都還不到報警找人的時間。「我就說我只是出來走走、想一些事情嘛!」早知道就不留紙條,只是,原本預計有可能到美國去尋找林彥青的,而這一趟有可能好幾天,在明知家人會反對的狀況下,所以才用留紙條的方式……
「我不得不找,看到那張紙條,我整個人很不安,完全靜不下來……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還要暫停婚事?」
她沒有說話,只是把玩從水泥縫中長出來的雜草。
他耐著性子望向她。「是不是我哪里做錯了?我知道這幾天加班加得凶,把所有事情都丟給爸媽和你,讓你們累壞了……」他歉疚地說道。
「你干麼要先認錯?你為什麼不罵我太任性了?」她沉下臉。
「你……希望我罵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用力扯下那根草,怒目瞪著他。「你想罵就罵,問我干麼?你總是這樣,我說東,你就真的不會說西,我說不好,你就連「好」這個字都忘了怎麼寫,是不是?」此刻的她,真的很想好好跟他大吵一架!
他默默注視她片刻才開口。「你覺得你該被罵嗎?」
「哼!」
「你覺得自己今天有做錯嗎?」
「沒有!我沒有做錯!」她瞪著他。「我很高興今天這樣跑出來。」
「既然你覺得沒錯,那我罵你有什麼用?你又不會認錯。」他面色平靜地注視她。
她張開嘴巴,最後卻因「無話可辯」而閉上,臭楚麒,一旦認真起來,她還真說不過他,他的座右銘就是「有理行遍天下」!而他的確模清她的脾性。
他伸出手指,幫她把嘴巴合上。
「你先听我說──」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打開後,清了一下喉嚨才開始朗讀。「我媽說──如果你嫌婚禮太隆重,我們可以弄簡單一點,一切好商量;你媽說──禮服和拍婚紗照的事由你定奪,她不插嘴了;你弟說──只要你回去,他真的不會再放那一首「明天我要嫁給你」的歌了。」讀完後,他把紙條仔細折好,小心的遞給已經听呆的冬蓉。
她愣愣接了過去,沒再打開,只是緊緊握著,眼角已濕潤,只是小小「出走」一下子,怎麼家人反應會那樣激烈?連婚禮舉辦形式和服裝選擇權都拿到手了……這倒是意料之外。
看到婆婆跟媽媽這樣討好她,她不禁覺得慚愧。
「唉……我又不是為了這個才「出走」的。」她輕輕嘆道。
「那又是為了什麼?」
白他一眼,禍首就是你!懶得開口談這事,索性嘟起嘴巴,別過臉,不想理他。
他也沒再開口招惹她,直到一陣熟悉的窸窣聲音響起,惹得她轉過頭看他。
只見他兩手各拿著一包科學面,對她露出爽朗的微笑。「要不要吃?我在路上買的。」
看著那兩包面,嘴角忍不住揚起,再大的火氣和不滿也奇異的消失了,總是這樣──從小到大,只要兩人有不和,總是會以此物做收場。
十歲以前是「王子面」,十歲到二十歲是「統一面」,二十歲以後到現在則是「科學面」……
兩人曾約定過,一旦收了面,就要老老實實將所有的不滿和憤怒發泄出來。
不過這件事,自從兩人走出大學校門進入社會之後,就再也沒做過了……
「要嗎?」他遞到她面前,臉上笑容漾得更大。
望著他仍帶孩子氣的笑顏,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有些認命地想,這男人──終究是她此生的唯一。
伸手接了過來,扯開封口,拿出調味粉包,她習慣先灑粉,然後,像進行某種儀式,吸口氣,在不會破壞袋子的狀況下,使力地將整塊面捏碎,再把封口握緊,倒轉過來左右上下搖動,讓胡椒粉平均落在每塊小碎面上。
楚麒則跟她相反,他習慣啃一整塊的……
喀!喀!嚼面的聲音開始規律響起,他先吃了,因此得由她先告白。
她緊緊握住面袋,望著遠方的天空好半晌──
「我……只是突然覺得,可能最適合當你老婆的人不是我。」她緩緩道出這次「出走」的原因。
「嗯……」楚麒嚼著面默默听著。
「我想……你最愛的人……不是我!」
「噗!」一口面渣從楚麒口中噴出來,他用像看到外星人的表情瞪著她,半晌才恢復,神情中多了一絲無奈,又啃了一口。「繼續。」
「我知道你喜歡過林彥青──」
「……」
「她可以懂你所喜歡的東西,像那個什麼數學、理化……她可以跟你談、跟你討論,甚至可以跟你一起解決問題,但是我不懂,就像你現在的工作一樣,我知道你忙,但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忙?看到你累,我好無奈,不知道該怎麼幫你!真覺得自己很沒用!」她用力扭攪著面袋,愈說愈委屈,風水輪流轉,為什麼小時候她可以欺負他欺負得很過癮,那現在為什麼不能?難道是因為小時候欠的債太多,所以現在才要開始清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