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好幾口,讓自己平靜下來,暗暗苦笑,這麼多年,他從沒像這一刻那樣失態過,她——果然是他的罩門,一听到與她有關的事,他整個方寸都亂了。
再度戴上冷然的面具,現在他得盡快離開這里,然後差人去調查盧靜竹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她人現在在哪兒?
此刻他的心空了個大洞,他一定要立刻知道她的只字片語,一定要!可當他正打算走出會場時卻被劉明國給攔住。
「羅先生,您要去哪兒?」
「我要先走。」
他冷淡說完後便欲越過對方離去,劉明國有些慌張他說道︰「您不能現在走呀!校長馬上就要頒發‘優良校友獎’給您,您可是致淳國中創校以來,第一位獲此殊榮的人呀!」
優良校友!這四個字深深刺進了他的心,將心底那份埋藏許久的記憶和憤恨掀起,那時所有人都否定了他,連師長都放棄了,就只有一個少女挺身護衛他,就只有她……
驀地,他露出笑容。「要頒獎了,是嗎?」
「是的……」看到他的白牙,劉明國打了個寒顫,陣陣不安,他有種像被隱藏在草中猛獸盯住的獵物,即將被血祭。
就在此時,擔任今晚晚會主人的校長打開了麥克風。「各位先生、女士,終于來到我們最期待的這一刻.致淳國中自立校五十年以來,頭一回出現這麼杰出優秀的核友——」接下來講的是一大串如何「白手起家」的豐功偉績……
而被捧的口沫橫飛的主角,只是一直揚著嘴角,看似帶笑,但若看進他那如隼般的銳眼中,才會發現潛藏在其中的野蠻和噬血的蠢蠢欲動。
台上的校長已致完詞,叫到他的名字,想請他上台領獎了,頓時會場響起如雷般的享聲。
他微微一笑,緩步走上講台,從校長手中接過那精心打造的「杰出校友」獎座時,鎂光燈頓時從四面八方的射過來——來自聞風而來及校方邀請的新聞媒體人員,校方人員臉上笑容可掬,與羅璇風站的特近,希望也能「沾光」。
羅璇風則低頭審著那個獎座半晌,然後——走到麥克風前,略調了高度,才開口說話。
「老實說,我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得到這個獎,畢竟,我從不知道自己曾經在這個學校學到了什麼?」
嘩!一陣錯愕,原本帶笑的人全都難堪地僵住了。
羅璇風繼續說道︰「當我好不容易想乖乖去上課時,卻被視為異類,被老師指控考試作弊,一點都不受歡迎,若是說我真的學到了什麼?那就是——倘若已被貼上壞蛋標簽時,就不要妄想去撕開,省得招惹麻煩,可是當我離開學校出去闖蕩世界時,我才知道‘妄想’是可以實現的,只要肯努力,丑小鴨還是可以變天鵝的,把不可能化為可能,所以說我是‘杰出校友’並不為過,不過……我真的沒有從這個學校得到什麼。」他將獎座回已呆若木雞的校長手上「這個獎還是給你們吧!」
說完後,便傲然走下台。
在一陣靜然後,眾記者立刻跟前跟後的追問細節,他只是嘴角帶著冷酷的微笑,不發一言的往前走去。
他終于狠狠地、精準地回擊了過去一拳。
ΨΨΨΨΨ
嗚——嗚——
拉長的警笛聲令盧靜竹停下了動作,等那刺耳教人心慌的聲音遠去了之後,才又低頭繼續方才被打斷的工作,但心情已不平靜,想到在某個地方,又有某些人和其家庭飽受祝融之禍,她的心就抽痛,連握筆的手都會微微發顫,寫完幾張單子後,遞給了坐在櫃抬後的郵匯人員。
「盧小姐,這個月的錢似乎多了一點。」已經幫她辦過好幾次轉匯的陳小姐看著單子笑道。
「是呀!這個月加薪了。」她和善地笑道。
陳小姐一邊熟練將資料輸進電腦中,眼楮則不住打量面前的女子,暗暗嘆氣,這女子看起來那樣的單薄、細致,看起來就像是個該鎖在深閨、不解世事的千金,但是經過這兩、三年的合作,才發現她那小小肩膀上竟有那麼多的重擔,每個月都可以看到她匯給四個不同人的錢,金額都在三萬以上,曾經好奇地問過她為什麼每個月都要匯錢給他們,她只是淡淡地笑道,因為以前欠他們,所以現在才在還債。
還債?她到底欠人家多少,看她一年大約匯給他們高達兩、三百萬的錢,兩、三年下來,從未見過她間斷,令人不禁嘆息,能借她錢的人真有福氣,踫上這種會乖乖還錢的人……
手續辦完後,拿著收據向陳小姐道別後,靜竹站在郵局門口好半晌。
陽光很亮,她仰起頭,眯著眼楮感受太陽將溫暖潑灑在她許久未見陽光的蒼白細致的臉龐上。現在——她幾乎一個月就只有一次會在白天出門活動——例行性的到郵局報到,即使今天,她也是一個小時前才下班……只不過諷刺的是,能讓她享受太陽光與熱的前一刻,她所面對的是過去的陰影,即使像贖罪般完成匯款工作,可心頭仍是沉甸甸,無法擺月兌那重擔……
十三年了,什麼時候才能擺月兌呢?一股尖銳的刺痛從她的胸口劃過,令她舉手捂住,她咬著下唇,等待那熟悉的痛楚閃過,再次苦笑,這是報應——告訴她不該妄想。
拾階而下,離開郵局,陽光仍無私的繼續灑在她身上,可她已感受不到任何溫暖和光熱。走進超市,開始采買生活必需品,當她正細細比較特價品時,突然覺得有人在看著她,可抬起頭後卻又沒發現異樣,微皺眉暗笑多心了。
頭有點抽疼,折騰了一夜,也該回去歇息,要不今夜可慘了。想到讓她如此折騰的主因——黃逸民,一聲輕嘆從她口中逸出,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如此執著救她「月兌離火坑」,她看起來真的像個小可憐?
有太多事他不明白,而她也不想讓他明白,因為她不可能、也不會離開「楓花」的,而——可鄙的是,自己卻是在利用他的「英雄氣概」,至少當他來找她時,她毋須再費心神去面對其他客人。
是的!沒人願意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可——這就是她的命,唯一的路。
將所需要的東西買妥後,在要結帳時,看到旁邊書報攤上,擺著某家最新出爐的財經雜志,看著封面人物一會兒,在意識到做什麼之前,她已經拿起一本放到收銀小姐前。「還有這本。」
岸完錢後,提著一大袋的東西慢慢往住的地方走去,那本財經雜志被擺在最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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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開車了嗎?老板。」王威從後照鏡看著坐在後座的男人,他正動也不動望著窗外那棟外表華麗的建築物,其實這也沒什麼特別,特別的是他已經維持這樣的姿勢快半個小時了。
「這里就是‘楓花’?」
「是的。」
羅璇風冷冷地看著停在外面一大排賓土和BMW,而且一輛接著一輛,全都進去的多,出來的少,這地方——這挺熱門的。
「她——真的在這里?」
王威暗暗在心中嘆氣,第五十次了。「是的,而且在一個半小時前她人已經進去了。」
羅璇風听完後,臉繃的更緊,整個下顎像要被牙齒咬碎一般。
不可能!不可能!他想大聲吼出這三個字,想要命令王威將車開走,逃離這一切,可他從沒有過想逃的念頭,除了……那僅有的一次,也就是在被人抓到他偷橡皮擦的剎那,他恨不得自己能就此從世界上消失。而這第二次……也同樣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