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世界上有沒有那種釘子刺不破的輪胎?」她干笑道。
他拿起灌氣嘴,將車胎充飽了氣。
他沒回答,讓她覺得自討沒趣,遂不冉找話說。
看他弄好後。「呃?這樣多少錢?」她從書包中拿出錢包。
他還是沒理她,還自蹲收拾工具,把水潑進水溝中。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輪胎有很多種,汽車的就比較耐用,不容易被刺破,不過遇到這種釘子,還是一樣會漏氣。」
他低著頭,用毛巾擦著手上的髒污。
奧?他在說什麼?她眨了眨眼楮,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回答她前一個問題。
「喔!那——」修理費怎麼算?她想問,偏偏他沒給人機會。
「這種腳踏車的輪胎本來就薄了一點,越野車或變速車的就比較好一點,跟摩托車的材質差不多。」他還是繼續低頭擦拭,油污不是那樣容易去,他搓擦的力道加重了,皮膚都泛紅了——活像要把那皮給搓下。
她不自覺地朝地走近一步,想阻止他這樣虐待他的皮膚……意識到她的靠近,他忽地抬起頭,和她四目相接,兩人皆是一震。
她有些慌亂地別過臉,而他則在片刻愕然後,低頭退後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心跳的好厲害,第一次發現,在他那凌亂參差不齊的劉海下竟有雙漆如子夜般的黑眸,深邃的像一片黑海般,仿佛會把人吸進去似的。
眼楮是靈魂之窗,在那相觸的剎那,她覺得自已好像潘朵拉,打開了不該開的盒子。
「呃?要給你多少錢?」
他靜了一下。「不用。」
「可是——」
「就已經跟你說不必了。」他聲音不自覺變大了起來,而且多了分不耐煩。
她嚇了一跳,手抓緊著錢包立在那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干!」他突然將手中的毛巾丟到一旁,轉過身就走。「老板,她一定要給你錢。」
阿發聞言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滿臉通紅失措的少女後抓抓頭。「不用錢啦!」
「可是……有用材料幫我補胎呀!」她囁嚅地說道。
「狗皮膏藥一塊而已,沒值幾毛錢,最重要的是工錢。」他看了一眼又鑽到車盤底下的少年。「他既然不跟你算就不用了。」
她開了開口,本想說什麼後又作罷,大聲道了個謝,便牽著腳踏車加入一直在對面等她的同學們,然後一道離去。
「阿風,小美人走了喔。」
靜——
「你用這種方法是把不到人家的。」別扭小子,明明喜歡人家,還故意裝出這副死樣子。
回應他的話是一連串工具落地聲和一聲干。
阿發強忍笑意,悠哉地踱開。
呵呵!少年耶!
ΨΨΨΨΨ
「盧靜竹,你怎麼敢跟羅璇風講話?」劉雪梅睜大眼楮直看著盧靜竹。
盧靜竹看了她一眼,騎上腳踏車,等離開了那家修車場才開口。
「不然怎麼辦?我現在會回不了家呀!」
「我都快嚇死了!」
盧靜竹看了一眼瞼色依舊很難看的劉雪梅,頓時不再氣她的「背友」之舉,她看起來真的很怕羅璇風。
「其實他……也沒那麼可怕。」想起方才相處的情況,自己是那樣膽戰心驚,結果什麼也沒發生,倒顯得自己小題大作了。
「誰說的,他那臉看起來好嚇人,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跟他有仇。」騎到盧靜竹左邊的方薇君加入談話。
盧靜竹沒吭聲,羅璇風那張臉龐太富有個性,全身充滿了陰戾之氣,尤其那雙眼楮如鷹隼般銳利迫人。
可——思及方才兩人四目相觸時,她心跳無來由地加快,臉孔發熱……怎麼會這樣?小心看了看騎在兩旁的同學,怕她們發現她的異樣——幸好沒有,全都專心在她們的談話中。
「今天居然看到他在車廠里修車,可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他每次蹺課都是在跟不良分子鬼混咧!」薇君說道。
「就是說嘛……」
騎在她們三人後面的兩個同學也加入談論。
「羅璇風他爸是因為綁架勒索,後來被人抓到,听說還要再關二十幾年。」
「真是可怕,他媽是酒家女,還經常跟不同的男人出出入入。」
「好惡心,那不是跟妓女一樣?」
「對呀!
騎在前面的盧靜竹,靜靜听著她們討論羅璇風的家庭,有這樣破碎的家庭,才會有這樣的「壞」孩子,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但——真的是這樣嗎?
今天若不是在修車廠遇到了他,她會同其他的同學一樣,繼續用「有色」的眼光看他,可現在——她並不覺得他有傳言中那樣的不堪。
憶及方才四目交接的時候,她不禁有種異樣感,他的眼眸像是黑洞般,仿佛可以將她吸入……
「他是不是不打算再念書了?看他都不上課。」
「我看啊!他想念也沒辦法念吧!成績那麼差。」他是全班倒數第一名。
「嗯……咦?靜竹,你怎麼都不說話?」
盧靜竹望著前方,朗聲笑這︰「沒有啦!我對羅璇風不熟,所以實在不知道要講什麼……對了!你們要來我家吃茶凍,我媽媽做的喔!」
一听到有好吃的。「好耶!」一群小女生立刻歡呼起來。「盧媽媽做的點心是世界好吃的。」
盧靜竹看到大家已經不再談他了,心情也漸漸放松,很奇異地,她不想听她們說羅璇風的是與非,因為——覺得不太對。
他和她像是不同世界的人,除了今天以外,應該不會再有其他的交集了吧!?
開始和其他人講起今天在學校上課的情形,老師講了什麼好笑的話,屬于少女們的清朗笑語聲,隨著腳踏車傾瀉在所經之地。
而方才的話題人物——羅璇風,則已如風般,被拋諸腦後。
ΨΨΨΨΨ
一打開燈,撲鼻的酒臭味立刻迎面沖了過來。
羅璇風皺起眉頭,環看整個室內,走到母親的臥房,發現床上凌亂,衣服亂灑一地,顯示女主人回來過,喝醉了酒呼呼大睡一場後,又不見人影了。
掩不住滿臉厭惡,用刀將門甩上,來匆勿,去匆匆,當這里是什麼?
上次見到母親是什麼時候的事……三個月前,一回到家,就看到她和個從未見過面的男人在客廳胡搞,見到他回來,還不以為意要他回房間把門關上,氣得他沖到廚房裝了一鍋水,往那對不知羞恥的男女潑了下去。
那男的氣得要打他,結果力量不如他,反被他揍的半死,痛得不敢囂張,拿起衣服,像落水狗般匆匆離開,而他母親從頭至尾則不斷用難听的話辱罵他,而他沒理會,只是關進房間,用震天價響的音樂隔絕一切,埋頭讀著汽車雜志。
待他第二天打開房門,客廳地上除了幾個空酒瓶,母親早已不見蹤影,而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直到現在才又出現在這個屋子里……
他走到浴室,打開水龍頭,讓水迎頭潑灑下來,乍來的冰涼,令他雞皮疙瘩悉數冒起。
家里沒有瓦斯,水電費都是靠他的打工錢來支了已經很吃力了,所以只要能維持基本開銷就好了。
他一邊用肥皂大力搓洗全身的著,恨不得能讓一切時光倒流,從頭開始。
等等!他在期待什麼?早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德行的人,地瞪著雙手,就像指甲中的黑垢,骯髒、油膩,令人嫌棄,他自我嫌惡地想著。
轉開水龍頭,任由水往潑灑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