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腳傷復原得很快,再過半個月,她就會離去了,如此一來,當她真正離開時,他就不會有那樣難受的感覺了。
他深吸口氣,拿起繡針,開始刺下第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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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們還要撮合他們倆嗎?雪丫頭不會留在這的。」
「……我知道,但我不認為那是問題。」
「是嗎?」
「沒錯!你告訴我,你覺得你弟弟還會再愛上別的女子嗎?」
「……依我們家這種一輩子只愛上一次的個性,很難。」
「所以你說,還能放過雪丫頭嗎?」
「這……」
「放心,娘自然有錦囊妙計,對了!蓮兒,我要你去幫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
「附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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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什麼?」荻柏震驚地望著母親。
「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兒個我們借著游湖之行,順便讓你和蕭家的姑娘踫面,若是你看對眼的話,婚事就這麼說定了。」霓裳一派悠哉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整個宮家大廳陷入窒人的沉默中,每人臉上的表情不一。
戚慕翔露出笑咪咪的滿足神情——總算有閨女肯點頭、嫁他兒子了。
荻蓮瞪著天花板直瞧——娘到底還有哪幾招沒使出來?
駱靖堯俊美的臉上則閃過一絲不解——難道沒人看出荻柏和映雪間的異樣?他看了妻子一眼,臉上多了一抹懷疑。
映雪則臉色發白,強壓著欲奪門而出的沖動——天!為什麼不在她離開之後才進行,她……受不住呀!
「我……」荻怕正想出聲反對,這時,籠後傳來了輕咳聲,沒一會兒,宮羽娘讓婢女扶了出來,他連忙起身迎過去。
「外婆,您怎麼出來了?為什麼不躺著多歇歇?」他小心翼翼扶著羽娘在廳堂正中的臥榻坐下。
「再躺……骨頭都要散了,我還想活著看到你成親生子,所以多動一動比較好。」羽娘端過熱參茶喝了一口,仍不失銳利的眼楮迅速地掃過整個廳堂一遍,然後將視線落在映雪身上好一會兒。「雪丫頭,你腳傷好了沒?」
對這突如其來的關愛,令映雪受寵若驚,雖跟宮羽娘只有幾次相處經驗,但從這位老人家身上,可徹底讓她明白師父這一家子為什麼會如此與眾不同。
「多謝老女乃女乃的關心,映雪的腳已無大礙,現在已經可以不用拐杖了,再調養些時日,應可痊愈。」她恭敬地說道,在戚家上等的治傷藥膏外敷及補品內治下,她腳傷復原得很快。
「是嗎?那就好。」羽娘轉向其它家人問近況。
她要痊愈了?再也控制不住,他直直地望向她。那她要走了?
意識到他投過來的視線,映雪抬起眼,看到隱藏在彼此間的情感,莫名的火花瞬間在空氣中爆出,兩人一瞬也不瞬地相互凝視。
「……荻柏!荻柏!」
荻柏一震,垂下眼轉向羽娘。「是,外婆?」
所有人都沒有錯過他方才的失神,以及是誰讓他如此反常,一向遲鈍的戚慕翔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孩子的娘……」
「閉嘴,安靜看著!」霓裳對著丈夫咬耳朵,眼楮則露出閃亮的光芒。
「蕭家的姑娘我已听你娘說過了,听說人品、家世都不錯,你可得睜大眼楮好好瞧著。」
荻柏閉了閉眼楮,絕望地想找回四散的自制,這是他頭一回失控想對著所有人大吼大叫,想不顧一切的撒潑,可是——不能!
受過太多震撼的外婆已不宜再受到更多的刺激,深吸口氣。「我知道,外婆!我會好好看的。」
「那就好——」羽娘臉上突地露出的疲憊令所有人的心一緊。「說不定,我真能撐到下一個宮家坊坊主的誕生呀……」
沒有人說話,一陣怪異的靜謐籠罩住闢家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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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蓮姊姊你在干麼?為何要幫我梳妝打扮?」映雪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荻蓮把她當成布女圭女圭一般,為她換服、梳頭。
「唉!今天是我們全家一起出游的日子,你是我們家的貴客,自然要跟我們一道去呀,要不,再過不久你就回大漠,不趁此時帶你好好玩,看看江南美好的景致,讓你有個好的回憶,你師父知道了,定會怪我們待客不周。」荻蓮扮個鬼臉說道。
「可是今天……」她咬著下唇,別過臉。「是柏哥哥的相親之日,我一個外人……」不要!她不要見到他未來的妻子,不要!
荻蓮完全明白她的心情,暗暗嘆了口氣,但為了娘親的「奸計」,硬是將滿肚子的話吞回去,深吸口氣露出燦爛的笑顏。「胡說八道,什麼外人不外人的,我們可都是極盼望你能成為『內人』咧。」
奧?映雪不禁楞住了,一時無法意會出這番話,就在這錯愕無法反應的情況下,順利將映雪妝扮完成,然後一道赴荻柏的相親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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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姑娘閨名為詩詩,而人也正如其名,長得美麗,氣質高雅,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在男女雙方全員到齊監看的情況下,男女主角相會並未有一般世俗的避諱和矜持,至少兩位主角不用隔簾見面,甚至是談話。
蕭家稱得上是書香世家,蕭家老爺目前是龍圖閣大學士,負責管理先皇的言行史記,與戚慕翔和其女婿駱靖堯有數面之緣,對這兩位深得當今皇上器重之實知之甚深,因此對一這樁親事幾是志在必得,這點可從其積極欲撮合兩家關系的態度看出。
不過並不是所有蕭家人都樂攀這門親事,陪同蕭家人一同前來這場相親宴的尚有詩詩幾位遠房的表哥,對荻柏幾乎是怒目而視,敵意甚深,似乎非常痛恨荻柏娶他們的表妹。
今天宮戚兩家幾乎全部出動,連甚少出門的宮羽娘也不顧身體的不適,硬是拖著身體參與這次的游湖之行,想親眼瞧瞧未來孫媳婦人選的人品,可見此行的慎重。
荻柏自始至終都以禮貌的態度應對著,而蕭家姑娘也表現得落落大方,雙方家長的感覺都不差——除了少數幾個各懷心事的人。
不會吧!娘怎麼會找到個條件如此佳的姑娘?荻蓮有些憂心地想著,眼楮死盯著那位蕭姑娘,企圖能從她身上找到不完美、讓人挑剔的地方。
死小子,你還真鎮靜,好!老娘就看你可以忍到幾時?霓裳臉上帶著笑,和蕭家人說著客套話,眼楮則不斷瞟向坐在最末端的映雪,只見她頭也不抬地,靜靜繡著花。
天呀!讓這一切都快結束吧!她已經撐不住了,撐不住……映雪的手不停發顫,每一針刺下去,幾乎耗盡所有的心神,這是個糟得不能再糟的繡圖,她只想把它們拆了全扔掉!
去,那個家伙看起來就是一副娘娘腔的樣子,哪有資格配他的詩詩表妹?沈雲飛陰沈地瞪著荻柏,不!他絕對不會將表妹讓給一個繡花枕,絕不!
「听說戚公子的繡功天下第一?」沈雲飛突地發問道。
對這個打斷的話,荻柏臉上並沒有任何不悅,倒是蕭姑娘擰起了兩道柳眉,不悅地望向表哥。
「兄台言重了,『天下第一』這四個字,小弟擔當不起。」荻柏淡淡地說道。
「說的也是,以戚公子的家世、權位,可輕易奪得武將文相『第一』,又哪需要跟女人在繡技上爭第一?」
這明顯的諷刺和攻擊令所有在場的人臉上僵住,冷凝的氣氛瞬間籠罩住整艘畫舫。
蕭大學士連忙出面打圍場。「真抱歉,請恕我外甥的無禮,他說話一向不經大腦——」
「舅舅,我說的是實話呀!一個大男人老做些女人家的事,不覺得怪嗎?」說「怪」已經是含蓄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