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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戀 第16頁

作者︰孟華

他是怎麼了?一向冷靜、理智的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盲目?

這項頓悟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打擊,讓他整個理智、情感全都在他腦中糊成一團。

「放心!你為了我們戚家做了那麼多,我們一定會讓你的腳盡快復原的。」戚慕翔向她提出保證。

「謝謝……」

听到她輕柔的回答,有道雷在他腦中炸開,她說謝謝?難道她那麼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她怎能?一股強烈的怒氣頓時蔓延至他全身,若非此時是在眾人面前,若非二十幾年養成的冷靜、理智,他早就爆發開來。

一思及她要離去,他的心便有如針扎,暴躁不已,在無從發泄這份強烈挫折下,他竟毫無理性可言的對她產生怒意,她怎能這樣傷了他?

這下可好,計劃大受阻礙,不過這局棋還沒玩完,人也還沒走,心意是可以隨時改變的,但也得要多加點誘因才是,尤其是關鍵點,宮霓裳視線一溜,沒錯過兒子臉上倏地變冷的表情,清清喉嚨。「兒子呀!有關你的婚事……為娘已經托人打听。」

婚事!他要成親了?

映雪震驚地望向荻柏,他也在此時朝她看了過來,表情有些僵硬,隨即便別過臉去。

沒人能解釋,在那電光石火交會的剎那,閃動在他們之間的是什麼?

他要成親!

映雪覺得心跳如擂鼓,撞得她耳嗚作響,腦袋一片空白。

「這次我們一路回到江南,應該可以物色到幾家不錯的姑娘,家世和人品都是上選……」霓裳神色自若地說道,彷佛未讓人察覺出絲毫異狀。

荻柏垂下眼。「一切但憑娘親作主。」說這話的人是誰?是他嗎?他為什麼要這樣說?他並不想娶別家的姑娘呀!心的深處正無聲吶喊著,可是他的理智已經被一股莫名的情緒所侵佔,任性地,想反擊或是……保護自己,不要再那麼痛苦。

所有人都可以听得出,那些話是冷酷、毫無情感的,除了映雪。

家世、人品上選!

映雪頭垂得更低,看到身上簡樸的衣服,莫名的自卑涌上,她——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她只是一個……一個貌不驚人、家世普通的平民女子。

荻蓮將一切盡收眼中,看到映雪臉上的痛苦、迷惘,令她覺得好不舍,想幫她,可是……她望向弟弟,怎麼回事?荻柏臉上的表情為何會如此僵硬和冷酷,出了什麼事嗎?

輕嘆口氣,若他還說得出婚事任憑母親大人作主的話,那還是等他這塊大石頭悟出再說了。

突然覺得有只溫熱的手掌輕柔包裹住她的,抬起頭,和夫婿靖堯凝目相望,眼神中有著疑問,多年夫妻,顯然已察覺出她心情的變化,微微一笑,緊緊回握了他一下,示意沒事。

想當年,她是費了多大的心思,才讓這個大冰塊明白、認識了自己,唯有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才會有幸福可言。

不過,她望向母親,再度嘆了口氣,天知道宮霓裳下一步會打什麼棋。

☆☆☆

在臥榻上輾轉難眠,映雪放棄入睡的努力,隨手披上一件外衣,拄著杖,慢慢地走上船艙,微涼的晚風拂起她頰旁幾縷發絲,帶來些許麻癢。

仰頭望著明月,除了唧唧的蟲聲和波浪輕拍岸的聲音外,一切都是靜的,她閉上眼楮,讓自己沉浸在這份靜寂,渴求能拂平心頭的紊亂。

自在晚膳上听到宮霓裳的一席話後,她心情始終無法平靜下來,只要一想到戚荻柏會和其它女子成婚,她的心就像被鑿了個大洞,好痛!好痛……

怎麼會這樣呢?

她舉手拭去溢出眼角的淚水,傻瓜!有什麼好心痛的?她和他本來就什麼都不是,她將會離開這里,在這段時間所踫到的人、事,所見的景與物,都將成為她的過往,被保存在記憶的某一角呵……

「你在想家嗎?」黑暗中,突地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令她嚇得跳起來,手中的拐杖也不禁落下,在校落地發出聲響前,一個矯捷的身影掠過,輕巧地將杖執起。

映雪愣愣地望著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天!他是真的,還是她想他想得快瘋了,所以出現了幻影?

可那個幻影卻直挺挺走到她面前,並且伸手為她拭去頰上的水珠,然後低下頭凝視。

「為什麼哭了?」他低聲問道,表情漠然得很。

好半晌,她垂下眼,心跳撞擊如鼓,她以沉默作為回答。怎能說出實話呀?「你……還未睡?」她輕聲反問道。

他聳聳肩。「今晚吃的飯有些油膩,覺得腸胃不是很舒服,睡不太著。」他眼神飄向遠方。

可惡的母親,今晚為何要說出那些話來?讓他難以入眠。

食物油膩?會嗎?她覺得還好呀,映雪不解地皺皺鼻子。

「你呢?是因為想家想到睡不著?」

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他的話听起來有些嘲諷?

「嗯!」她不置可否。

荻柏走到甲板,靠著船板,隨意坐了下來,他仰頭看著月亮半晌。「告訴我,你覺得是江南的月亮好看,還是大漠上的好看?」

她聞言抬起頭,再度望向明月,心神不禁飄向遙遠的那一方。「月是……故鄉明啊!」她喃喃地說道。

「月是故鄉明……」他慢慢咀嚼她的話,一絲苦澀涌上。「告訴我,這里沒有任何讓你想留下來的地方嗎?」他要听到她親口否決了一切,證明這些時日,他與她在一起的每個點點滴滴,對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她想對他說有,就是他!他是她可以拋下一切、留在這邊的最大誘因,可是娘親、弟妹、師父的臉孔卻在此時浮上,提醒了她的責任,喚起了她的理智。

她雙手緊緊交握,嘴唇咬得發白,能怎麼說?

看到她臉上痛苦的模樣,原本充滿他全身的憤怒突地平息下來,他在干麼?一旦她留在這里,便意味她得拋棄她的家人,她——是個好女孩,做不到的,正如他,他也做不到。

凝目望著她,郁黑的眸子充滿難解的情緒。「別回答了,當我沒問……月的確是故鄉明,放心!再過個把月,你的腳就能行動自如,可以回家了。」他以刻意裝出的冷漠,平淡的口吻說道。

她抬起頭,他的話不僅無法讓她欣喜若狂,反而有著莫名的沉重和心痛及被拒絕感……他的語氣為何听起來如此冷靜?她要離開他了,再也見不著他了,難道他不該說些什麼?

矛盾!一方面明知不能不離開,卻又偏偏希望他說些什麼——希望她別走?希望她留下來,然後呢?再讓自己陷入狂亂拉扯中?

就這樣了!她得離開,他得娶個家世、人品好的姑娘。

她眨去眼中的熱辣,故作輕快地說道︰「看來,我可能吃不到你的喜酒了。」

他閑言一僵,眼神頓時沉了下來,而她也被他瞬間所散發出的冷凝結嚇到了,老天!她說錯話了嗎?

他死命瞪著她半晌。「若你真想喝我的喜酒,你可以再待上兩個月,或許可如願!」他的聲音像鞭子劃過空氣似的,隱含著怒意。

映雪睜大眼楮,不明白他為何變得如此生氣?要成親的人是他,他該歡喜的!不是嗎?

兩個月後就要成親?不!眼睜睜看著他與其它女人拜堂,她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受得住……她緊咬著下唇,用力地似要咬出血來,拚命咽下喉頭的哽咽。

「可能……沒辦法,再過兩個月……就要入秋,那時……就不方便在大漠上行走了。」她拚命維持聲音自若地說道,然後勉強擠出笑容。「不過,在我離開之前,我一定……一定會準備一份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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