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晚膳時間到了,兩位要不要一起上岸?」宮霓裳露出甜蜜至極的微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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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回江南宮家途中,他們特意繞到位在西湖西北靈隱山的靈隱寺,宮霓裳想要藉此感謝神明對他們威、宮兩家的厚愛,保佑了荻蘭平安無事。
沿途已被西湖瑰麗的山水之景給震呆的映雪,在看到靈隱寺時,整個人如遭電殛。
「爹!這間寺廟是怎麼來的?」駱明珠稚氣問著她那博學多聞的爹親。
駱靖堯一手牽著兩個寶貝孩子,另一手則不避嫌地牽著妻子荻蓮的手、一步一步地爬上台階,緩緩地將所知的說出來,那副天倫圖看了教人欣羨極了。「據說在從前有個從印度來的僧人,法名慧理,來到這,見到前面那座飛來峰嘆道︰『此乃天竺靈鸞山之小嶺,不知何年飛來,佛在世曰,多為仙靈所隱』,遂面山建寺,取名靈隱。」
「那這麼說,這座飛來峰是從天竺飛來的嘍?」明珠天真的問話令眾人發笑。
「傻丫頭,當然不是啦!那個和尚思鄉心切,才會把飛來峰想成他故鄉的山。」
「喔!」
在听到靈鷺山時,映雪便沉默了下來,走在她身邊的荻柏瞧她神色有異。「怎麼了,不舒服?」擔心她的腳傷仍未痊愈,爬了這些階梯會不適。
「不!沒事。」發覺眾人在听到荻柏的話之後,全將注意力轉向她,連忙露出歡顏。「真的沒事,只是覺得好巧,以前我也听過同樣的故事,只是地方不同。」
愛听故事的明珠立刻遺棄她爹,奔到映雪身邊。「呀!雪姨你快說給我听听。」
見眾人一臉期待的樣子,映雪不好意思地笑笑,便開始說起了故事。
「敦煌本來是沒千佛洞的,那兒只有一條大泉河在懸崖壁下流著,一天,從東土來了個叫樂樽的和尚,他上西方去求經拜佛,尋找極樂世界,來到了敦煌後,他听說唯有喝了三危山的泉水,才能越過那無際的大沙漠,于是他命了三個弟子去找泉,大弟子、二弟子偷懶,半途便借口找不到回來了,只剩下實心眼的三弟子智勤繼續找著,當他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三危山的泉,正當他要帶水回去給師父時,太陽下山了,他抬頭一看,看到像緞子般的群峰變得金碧輝煌,閃著萬道光芒,而在光中正坐了一尊彌勒佛,旁邊有仙女舞著彩帶,散下五彩的花朵,智勤這才領悟,他們所要找的西方極樂世界不就在此?從此之後,他們師徒便在那鑿窟參拜,將敦煌變成了佛之城。」
听完之後,眾人靜了一下,每人反應不一。
「爹!雪姨故事說的比你好听。」明珠童言無忌地說道。
駱靖堯搖頭苦笑,這個容易見風轉舵的小丫頭,白疼了,心思則轉向另一處,沒想到西方的邊境上也有許多尚未探知的傳說和野史。
「不管是西方取經或是東道傳佛,遇到靈山、靈地,都可成為佛之居所。」荻柏靜靜凝視映雪。「或者……處處皆有佛?」
映雪笑而不語,眼中則多了一抹飄忽。
眾人在短暫笑談後,很快便進了靈隱寺,殿中央有著金裝的釋迦牟尼像,高數十丈,莊嚴肅穆,寧人的靜謐很快就包裹住了他們,連好動的明珠和天昊也乖乖地隨著爹娘,安靜地參拜。
望著眼前高大的金裝佛像,映雪不禁想起家鄉那同樣的高度、同樣的型,只不過眼前的是木雕,而家鄉的是石刻泥塑,線條更加粗獷、雅偉……她閉上眼楮,假想著自己此時已回到那熟悉的佛窟中,用同樣的虔誠、尊敬,希望佛祖能護佑她的家人,一切平安無事阿!
荻柏的眼楮一刻也無法離開映雪,明知不該在這佛門淨地中放肆,有荒唐的念頭,可他就是無法克制。
合掌膜拜的映雪,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是如此肅穆,全身散發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令他不禁呆了,這可是他所認識的映雪?
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初听聞到她時的景況,她感化了強盜、沿途說佛布法,因此被人稱為「聖女」……說實話,初見時,根本看不出她哪一點像「聖女」了,尤其在「抓」了她逃走、熟識之後,更絲毫沒有那種感覺,只覺得那些拚命找她的和尚都瘋了,直到此刻——
他連忙搖頭,想甩去心中駭人的念頭,不!映雪只是映雪,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不是什麼「聖女」,不是!彷佛這樣想下去,映雪便會突然消失。
稍後,他幾乎是半催著所有人盡快離開靈隱寺,招徠了不少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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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包下了一間可眺望湖景的觀月閣,在那既不受人打擾,又可大啖美食和欣賞夜景,微涼的仲夏晚風徐徐吹進,帶走了白天的暑熱。
「映雪,腳好後有何打算?」霓裳不時為眾人張羅飯菜,徹底發揮女主人好照顧人的本性。
映雪看了看碗中已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菜,突然食不下咽。「嗯!我想盡快回家。」
所有人聞言全像被點了穴定住不動,不會吧!荻柏臉色微白地瞪著她。
餅了好半晌,宮霓裳才開口打破那短暫、詭譎的深寂。
「呃!是嫌我們這邊不好?招待不周?」
「不!當然不是!」映雪急切地表明。「倘若可以的話,我真希望自己一輩子都能待在這,可是,我真的很想念家里的人。」
「那就待呀!放心,他們一定都很好,而且他們一定會很希望你能留在這里多玩一會兒。」宮霓裳滿面笑容地說道,一點都讓人看不出她心中的慌亂。
別開玩笑了,已經打算將她娶回來做媳婦,怎麼可以讓她離開?她一走,豈不沒戲唱了?
映雪放下筷子,表情嚴肅。「很想,可是不能,我很掛念他們的安危,若沒有在他們的身旁,我會很不安的」
「有那麼嚴重嗎?」戚慕翔也放下了碗筷。
「嗯!畢、沙二州北有吐魯番人不斷伺機侵擾,南又有西夏的壯大、虎視,沖突從未停止過,我們雖有自己的軍隊,但勢力又怎能跟軍力日盛的西夏國比?一般尋常老百姓又有何力量去保護自己?在這種危急的時刻,我本應該待在那和家人一起的……」說到這,她聲音低了下來。
所有人都明白,若不是為了幫宮荻蘭送家書,她此時此刻不會在這的,也不會如此不安。
慕翔重重地嘆口氣。「我已上書給皇上,請他正視西夏壯大的事實,不過礙于朝中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無端惹禍,所以除非西夏人正面挑釁,朝廷就只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別想能派兵到敦煌保護那里的老百姓。」是種無奈,也是種遺憾,倘若他還年輕力壯,早領著威鎮軍殺過去,只是時不我予。
什麼?映雪黯然瞪著碗中的飯菜,若是讓師父知道了,她肯定會心痛而死,她在外頭焦急得要命,里頭的人卻不當一回事?
罷了!人事已盡,現在就看天命了。
「我們本來就沒指望大宋能派兵保護我們。」言談中的輕蔑是顯而易見的。
眾人靜了一會兒。「這麼說,只要你……腳傷好了之後,便會回家去了。」宮霓裳有些凝重地問道。
「是的。」她毫不遲疑地回答。
她會回家!
一項強烈的領悟突地撞擊了一直沉默不語聆听著的荻柏。
她會回到遠在千里之外的大漠!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早先一听到映雪說起故鄉的事,為何會產生那種不安感,沒想到他竟不知不覺壓抑自己不去思及她將會離開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