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視線,轉過頭,再一次發現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兩人相距不到八寸,為了避免變成斗雞眼,才有志一同地拉開彼此距離。
「真的不能動?」他問道。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能。」
「好,那你用手圈住我的脖子,我想辦法把你抱起來。」
「不行!那太……不合體統。」她慌亂地搖頭拒絕。
他朝上丟個白眼,然後臉逼近她的。「姑娘,容我提醒你,打從一開始我們就已經很『不合體統』!」他低吼道。
她眨眨眼楮,想起方才的每一幕……不禁臉紅地低下頭,過了好半天,才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他深吸口氣,一手抱住她的縴腰,小心避開敏感地帶,緩緩撐地站了起來,然後將手放置她的膝下,讓她的頭枕著他的肩窩,抱她走向床。
她已經不記得上次被人這樣抱是多大年紀了,好像是四、五歲時,那時爹、娘會這樣抱著她,跟她玩搖搖,後來爹出外征戰,而弟弟妹妹也出生了,那樣的機會便不再有了……
她轉過頭,看到床愈來愈近,驀地一驚,糟了!她怎麼忘掉,現在這個男人知道她的腳斷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可輕而易舉的佔她便宜呀!
當他正打算將她放在床上時,赫然發現她居然制住了他位在頸脖的死穴,只要她稍一用力,他必死無疑。
媽的!這小丫頭竟恩將仇報。
他不敢亂動。「你、到、底、在、做、什、麼?」他忍住氣問道。
「你是誰?」
「你又是誰?」
「是我先問你的!」她的手微微施壓。「說!為什麼要蒙面闖入我的房間?」
「因為我想知道你是誰?『聖女』!」
她聞言眸光倏地變冷。「這麼說,你就跟那些下流、無聊的家伙一樣,想知道和『聖女』睡覺會得到什麼特殊的神力?」
睡覺?他若有所悟,低下頭凝望著她。「這是你這些時日踫到的?」
她別過臉,緊抿著唇不說話。
難怪,門外守衛森嚴,而且一進來,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被一陣亂石攻來,若非他有習武,只怕早倒地不起……他不該如此唐突的。
「我不該如此貿然闖進你的房間,不過我實在是等不及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姑娘,請見諒。」
咦?他在向她道歉?
抬起頭望向他,一口氣再度梗住,要命!他那充滿真摯的眼神為何和師父一模一樣,不知不覺對這個陌生男子涌起莫名的熟悉和好感。
她信任他!
輕輕點個頭,將手移開他的死穴,而他也立刻將她放到床上,迅速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你是想弄清什麼真相?倘若想知道我是不是聖女?那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名義上是,但我真的沒有任何法力,就算你把我煮了吃掉,也不會長生不死、百病不侵!」她坦率地說道。
他凝望她半晌,然後嘴角微抿,笑容讓他顯得親和多了,他的那副模樣,讓她看痴了,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呀?
「我想你的確不是,不過,我不是為此而來。」他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事,將之展開。「這佛像可是你繡的?」
她仔細看了看,擰起眉頭。「是呀!咦?怎麼會在你手上?我記得……那送給了回鶻人啦!」
他沒有馬上回答,他瞄到方才被推倒在地的繡架上有一幅未竟的作品,他起身走至拾起,細看了一下。
「這繡法……是誰教你的?」他低聲問道。
「是我師父,有什麼不對?」她警覺地問道。
他抬起頭,眼中閃耀著激動的光芒,一個跨步,轉眼間就到了她面前。「你師父現在人在哪?她長什麼模樣?今年多大歲數了?」
她表情倏地變得一片空白,轉過臉。「無可奉告!」她冷冷地說道,師父叮囑過,千萬不可對外人說她的事,要不會有殺身之禍。
看到她的模樣,他亦冷靜了下來,真是的,他急糊涂了,一邊暗罵自己,一邊讓自己平靜思索,他蹲和她平視。
「姑娘……」
「別問了,我不會告訴你我師父的事,一個字都別想。」
「看著我,你剛剛還曾把我誤認成你的師父,我們倆……是不是長得有些相像?」
她心念驀地一動,對呀!她怎麼忘了,乍見到他時,她彷佛回到六年前,初與師父相遇的剎那,緩緩地轉過頭,再次仔細打量他,一絲小小的希望從心底冒起。
「你……究竟是誰?」她輕輕問道。
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我叫戚荻柏。」
她兩眼張得更大。「你姓戚?那你跟威鎮將軍有何關系?」她掩不住興奮地問道。
沒想到她沒听過他的名字,不過這樣也好,索性一切都挑明說吧!「威鎮將軍是我的父親。」
「天呀!太好了!」她歡欣地叫了出來。「我正好也要……」
此時,鐘鼓聲再度響起,顯示晚課已結束,眾師父要回房休憩了,而住持師父更是會在回房前,到她房里來請安膜拜一番。
「糟!快!快帶我走!」她急急拉住荻柏的衣袖道。
「走?」
「對!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為什麼?」
「我來汴京是要去找你們,可不是來這邊當聖女說佛法。」她氣急敗壞地說道。
他聞言忍不住笑出來,依言蹲子,將她背起來,正當他打算跨出窗外時。
「等等!」
「怎麼了?」
「我忘了拿包袱。」
他旋過身,再度帶她走回床邊,看她從枕下拿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不禁揚起眉毛。「你早收拾好了,隨時準備開溜?」
「沒錯!」
好不容易拿了包袱,荻柏的腳再度踏上窗欞。
「等等!」
「又怎麼了?」
「我的拐杖。」
他旋回床邊,拿起那兩個木架。
「啊!還有——」
「嗯?」
「繡針沒拿……」
「我那邊有很多,我再給你!」他往窗戶走去。
「不行!那是師父給我的,是我的寶貝。」
荻柏翻個白眼。「在哪?」沒好氣的。
「蹲下來一點,對!就是在你腳旁那個繡包,剛被你弄掉到地上的。
「好了!可以走了吧?」
「好……嗯!等等!我想一下。」
一向好脾氣的荻柏,突然有種想揍人的沖動,他都已經可以听到有人朝這走過來的腳步聲和談話聲,這姑娘還在這邊磨蹭,她到底要不要落跑呀?
「啊!還有那些布料……」
被了!不再理她,腳蹬上窗欞,身子一頓,使上輕功,背著她飛快地離去。
「喂!那些都是好布耶。」映雪心疼地喊道,那些禪寺師父交給她的繡布,全都是上等的絲絹呀,在關外可都是難得一見。
「再不閉嘴,就把你丟回去,讓你繼續當『聖女』。」他沒好氣地說道。
映雪嘟起嘴,若不是人被背著,正翻牆而過的話,她早就用手按住他的脖子,讓他知道,人是不可以那麼浪費的。
就在他們順利離開聖德寺沒幾步,寺內已經因為察覺她不見而起了騷動。
「『聖女』不見了,『聖女』被人抓走了!」
映雪心一緊,環在荻柏頸背上的手不禁縮緊了,差點沒勒死他。
荻柏可以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緊張和不安,對她不禁涌上一股連自己都吃驚的憐惜。
「你叫什麼名字?」
「啊!我叫慕容映雪,你可以叫我映雪。」這才想起還沒告訴他名字。
「好!映雪,你听好,沒有人能勉強你做不想做的事!」
啊!她愣愣地瞪著他的腦殼,此刻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他的話還有聲音,令她有種想哭的沖動,即使他沒明說,可她知道——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上,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