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紅覺得很沒面子,那她今天盛裝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做什麼?這些年來,都沒听說他帶女孩子回家過,以為他身旁的位置還空著,滿懷希望地在正理村等著,更將一拖拉庫交往的男朋友全拋棄了,誰知他竟然……
「鄭伯伯!群昱已經交女朋友了,可是他居然一聲都不吭,您瞧他有多不老實。」她不甘心地嚷道。
鄭青雲聞言露出驚訝的笑容。「真的嗎?那為什麼從來不帶回家給我們看?」
群昱吞口口水,該怎麼回答呢?他勉強露出笑容。
「因為她的工作在台北,她不太願意到正理村這種鄉下地方,所以若是這個問題一直無法解決,將來會有問題。」
「所以在未肯定之前,你不願意告訴我們?」青雲臉上一片了然,他相信兒子的謹慎。
「是的。」
「唉唷!那種不肯來我們正理村,覺得鄉下是個苦地方的都市大小姐不要也罷!」群昱的小堂叔不屑地說道。「我們也不歡迎啦!群昱,你找村子的女孩娶娶就好,你看我們的瑤紅,一點都不輸給那些都市小姐,而且還比她們都美麗,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聞言都點點頭,開始鼓噪要群昱放棄原來的女朋友,改追瑤紅。
群昱只有苦笑以對,立文拍拍他的肩膀,無言給他力量。
「好了,各位難得來參加犬子的畢業典禮,我要好好請你們在台北大吃一頓。」青雲也過來站在他身邊,緊緊抓住他的手,驕傲之情溢于言表。
這項提議大受歡迎,眾人歡呼一聲,如今填祭五髒廟成為最重要的事,鼓勵人變心的事情,則已拋到九霄雲外,暫時不再談起——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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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已經回正理村了吧!
自從他走後,她發現沮喪比想像中還嚴重,因為她已經付出全部的情感,而更教人害怕的是,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可以若無其事的退縮,將自己與世界隔開。
他已經侵入她的身體每一寸,進佔了她的心,更滲透了她的靈魂。
當分身離去時,便再也找不到完整。
夜晚突然驚醒,為身畔的空虛,輕泣垂淚,為再也不能偎進溫暖的胸膛心傷。
當室內只有電視的聲音浮在空氣中,她懷念他的笑語,更想念那無數場知心的談話,他是她唯一的知己。
白天還好,有學生可以讓她忘記他,因為他們本身就有堆積如山的煩憂,待她去解決。
一到了晚上,待在這個充滿回億的小窩中,任憑痛苦侵佔所有的思緒,藉著想念過去的一切來虐待自己。
她望著窗外的星空,淚眼朦朧的,此刻的他在做什麼?
收音機傳來了莎拉-布萊曼如天籟般的歌聲……
當我獨自一人的時候
我夢見地平線
而話語舍棄了我
沒有陽光的房里
也沒有光線
假如你不在我的身邊
透過每一扇窗
招展著我的心
我那已屬于你的心
你施予到我心中
你在那路旁
所發現的光
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那些我從未看過,從未和你一起體驗的地方
現在我將看到與體驗
我將與你同航
在那越洋渡海的船上
在那不再存在的海洋
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另一邊,群昱倚在窗邊,這又將是一個無眠的夜,听著由意大利盲歌手波伽利以寬廣的音域唱出……
當你在遙遠他方的時候
我夢見地平線
而話語舍棄了我
我當然知道,你是和我在一起的,我的月亮,你和我在一起
我的太陽,你就在此與我相隨與我與我
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那些我從未看過,從未和你一起體驗的地方
現在我將看到與體驗
我將與你同航
在那越洋渡海的船上
在那不再存在的海洋
我將與你一起讓它們再出現
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快點回來我身邊,我想要緊緊抱住你,不再讓你離開,琦芳合起雙掌,向遠方祈許著。
快點鼓起勇氣到我這邊來吧!我們將可以突破萬難,解決一切事情,群昱在心中大聲吶喊著!
莎拉和波伽利完美的和聲在室內響起。
我將與你同行
在那越洋渡海的船上,在那不再存在的海岸
我將與你一起讓它們再出現
我將與你同行
我將與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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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時,發現門口放了一雙男鞋,興奮立刻涌上心頭。
她飛快掏出鑰匙將門拉開,但是橫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那個男子卻不是朝思夢想的那一位,頓時她像泄了氣的皮球。
「嗨!姊!」玥勛抬起頭向她打招呼。
她沮喪的將外套月兌下掛好。「你怎麼會突然跑來?」
「放暑假了,所以我跑過來住你這。對了,怎麼都沒看到群昱哥?」
她胸口微微發疼。「他走了。」
玥勛吃驚地瞪著她。「你們分手啦?」
「或許吧!」
「為什麼?」玥勛不敢相信,他們是這麼相愛的一對呀!
「他……回正理村了。」
玥勛跳了起來。「就為這樣而分手?」這太離譜了吧!「難道你們不一起說服他父親同意你們結婚嗎?」在他心中,群昱可是他唯一認定的姊夫。
「說服之後又如何?反正我絕不會待在正理村,他……拒絕這種遠距離的相處方式,所以……」
玥勛听完後簡直要昏倒,他不是不了解姊姊對正理村的厭惡,但為了這點就分手,未免太意氣用事。
「回正理村會少你一塊肉呀!」
「你不懂啦!好不容易才逃開,我絕對不會再回去的!」弟弟怎麼可能明白她曾受過的傷害,她不想再受一次!
眼前這個女人,可是他最崇拜的姊姊,聰明、才華洋溢,是正理國小有史以來第一位傳奇人物,以最高成績考進省女,最後為了省錢以及實踐曾對父親許下的承諾,以最高的成績進入師大就讀,是他的偶像,更是他效法的榜樣,但她在情感處理上,卻那麼低能呀!
不過,姊弟也不是白當的,念教育心理系已一年的他,多少學會了挖出問題的竅門,他細細注視著姊姊。
「姊,你到底在害怕正理村什麼?」
她一顫。「不是害怕,是厭惡!厭惡!」她忍不住提高聲量說道。
愈害怕的東西通常都會用怒氣去包裝,他聰明的沒有點破這一點。「OK!正理村有什麼事情讓你如此‘厭惡’?」他一點都不放松地追問道。
琦芳用雙手環住自己。「他們欺負、排擠我們姊弟,視我們為人渣,恨不得我們早點離開,硬逼著我們去承擔爸媽做出他們眼中‘傷風敗俗’的懲罰!」她開始述說當年剛進正理村的情景,愈說臉色益發慘白。
玥勛也好不到哪去,他難過地望著姊姊,有許多事他都已沒記憶,所以不若她的感受深刻,而且他並沒有受到同學的排擠過,甚至還頗受愛戴,可是從她的話語中,他並不覺得那是全部正理村的人對她所做的事,更正確一點來說,應該是……
他走到姊姊面前蹲了下來。「姊,那些都是外婆對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她不斷逼你去承擔爸媽所做過的事嗎?」他輕聲問道。
她沒有回話,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緊自己。
玥勛心內充滿歉疚。天呀!這些年來,在王心湘的魔掌下,她到底受了什麼樣的傷害,才會造成她今天這麼厭惡正理村,而他在大伯蔣琦榮的照顧下,簡直是身處在天堂嘛!
「告訴我,她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他堅持著。這一點,他和蔣琦芳一樣頑固,不知道答案,絕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