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她輕輕問道。
盧湘吞下喉頭的哽咽、「不、不太好,在居軒落下的崖底,找到了一堆帶血,被扯爛的衣服,及他的佩劍……」
荻蘭臉色慘白地搖晃了一下,她勉強扶住旁邊的樹干。
「蘭姊……」盧湘擔憂地看著她。
「沒事。」她深吸了好幾口氣穩住自己。「說下去。」她堅定地說道。「尸骨呢?有找到嗎?」
「在衣服旁邊有一堆殘破白骨,」盧湘說完後,眼淚立刻掉下來,太子一听完這個消息,立刻痛哭出聲,為他的好友哀悼,她不曉得荻蘭會有何反應,盼她能承受得住。「據探子回報,應當是讓野獸……咬的。」
讓野獸咬了,尸骨無存?
荻蘭整個人軟軟地順著樹干滑坐下來,她眼神空洞地瞪著前方,然後兩行清淚緩緩滑下臉頰,她沒有哭出聲,淚水像止不住似的不斷從她的眼泊出。
風吹過,樹上的葉子像荻蘭的淚水,不斷緩緩落下,落在她的發上,落在她的臉上,落在她的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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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出事了!西殿太子妃失蹤了。」那天黃昏,突然從西殿傳來這樣的驚叫聲。
全宮半數侍衛隊立刻到處尋找,結果在西山頂崖邊找到西殿太子妃,昭德偕著盧湘立刻趕到。
荻蘭穿著一身雪白,身上無任何裝飾,站在崖頂,風吹起她的衣角,整個人顯得靈氣逼人,好似落凡仙女般,現在正要返回天庭。
「荻蘭,你怎麼不說一聲就出宮了呢?」昭德盡量維持平靜的語調向她喊道,其實心里非常不安,自從盧湘告訴她居軒的事後,他就很怕會出事。
自從知道居軒出事後,他心中便充滿了無限的懊悔和歉意,當初若是阻止居軒離京,並對他坦言他和荻蘭之間的夫妻關系不是真實的話,他可能就不會死在千里之外的荒山崖底,甚至尸首被野獸啃得支離破碎,連完尸都不可得。
荻蘭表情平靜地轉過身子面對眾人。「殿下,這些日子……多謝你照顧了。」
她那過于平靜的語氣反而駭著地,話中的絕決讓人心悸,他驚恐地想道,老天!她該不會真的要尋死,隨著居軒而去?難道,她對他的感情真有這麼深?深到願意為他殉情?
昭德陡地明白這點,天呀!他做了什麼?原本以為他們只是互相有好感,但沒想到他們感情有那樣深!
他以為讓居軒出京一趟,便會忘了這份「錯誤」的迷戀──他絕對不可以對「太子妃」有非分之想,為了保護居軒,為了避免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之前,先讓他離開,等他冷靜下來再回到他身邊,可是沒想到,他錯了!反而造成無可彌補的遺憾。
雖荻蘭是他的妻子,他絕對有資格佔有她,但是他無能擁有,他恨自己,既然無法擁有,為何不坦然讓出?讓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切都該怪他那該死的自尊。
「荻蘭,你千萬不可以做傻事。」他大吼道,並欲沖向前,將她帶離開那個屋頂。
「蘭姊,你快下來呀!」盧湘忍不住哭喊道,恨不得一刀殺了自己算了,早知會如此,說什麼都要瞞著。
她舉起手制住他們。「不要過來,我沒事的,事實上,我現在很平靜,真的。」她以前所未有的溫柔眼神看著昭德。「殿下,請答應我一件事,希望你將來能做個好皇帝,要為黎民百姓造福,讓他們生活快樂,這是你的責任,千萬不可忘了。」然後她轉向盧湘。「湘妹,也別忘了自己的責任,輔佐殿下,是身為‘太子妃’責無旁貸的責任,可惜……從一開始我就逃避了這份工作,希望你們別介意。」
昭德快急瘋了。「別再說了,你趕快下來,你不想當‘太子妃’,我也答應你了,你想進冷宮,我也成全你,總而言之,別想不開,我已經失去居軒,我不能再失去你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早被她的慧黠給擄獲,也將她視為好友,一個可以直諫無諱的良友,如今他們兩人若同時離他而去,今後又有誰來當他的明鏡?
荻蘭听了,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謝謝殿下,只是真的很抱歉,我已經無法再待在宮中,我了心只想隨他而去呀!」說實在她也不舍,這些日子,他們都已成為無話不說的朋友了。
「不!千萬別做傻事,想想自己……未來還有大好的人生,還有宮家坊……你不要了嗎?」
這時太陽已完全落下,黑夜來臨,一輪明月高掛于空。
無論昭德和盧湘如何勸,她都不為所動,不再說任何一字,對他們兩人鞠躬行禮,之後轉過身子,仰頭看著月亮,縱身往陡峭懸崖底跳下,一眨眼……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在無際的黑暗……所有的哭喊吼聲盡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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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我數到一、二、三,你便醒過來,醒來後,你會回到這一世,並清楚記得所有發生的事,但是不會很悲傷,一、二、三。」陸羽輕聲說道。
亞敏緩緩張開眼楮,望著四周,整個神情相當迷惘。
「丫頭,你還好吧?」志奎急急問道,說實話,自從亞敏被催眠後,在指令下,慢慢回歸到過去,並講出從前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唯獨到了要突破到前世那一段時,她突然不再開口說話了,整個人陷入昏迷當中,完全不受陸羽所控制。
昏迷了三個多小時後,她突然發出一些聲音,見到此景,陸羽立刻把握機會對她下清醒的指令。
「嗯!」亞敏仍有些迷迷糊糊,搞不清楚人身在何處,她呆呆出了一會兒神,然後打了一個好大的阿欠。「我好困,可不可以睡一會兒。」然後她翻個身,又繼續睡去。
志奎呆了一下,然後他抓住老人的衣領,「她不會有事吧?」
「應該不會。」陸羽露出奇特的目光。「只是剛剛看完前世的一生,這趟旅程的確太長了,難怪會那樣累,就讓她好好睡一會兒,一切都等明天再談了。」
明天……當陸羽和志奎退開後,一個人緩緩將房門推開走到亞敏昏睡的榻邊。
她側睡著,雙手交疊在臉旁,臉上表情是平靜的,通常經過這麼深沉的催眠,往往會睡上一天一夜,整個精神才恢復。
他蹲了下來,一張俊臉上盡是無限的深情以及說不出的懊悔。
她已經想起了一切……還有他了嗎?
他心情復雜地望著地酣睡的臉龐,伸出手輕柔地著。
若是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後,還會原諒他嗎?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恐懼,若是她不肯接受他,那他又該如何?
他露出苦笑,將他的臉龐貼上她的,輕輕摩挲,她嚶嚀一聲,轉正身子,他愛戀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即使容貌已變,可是她的氣息、她的靈魂、一舉一動完全是相同,他的心完全領會到了。
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住她的紅唇,愛戀地吸吮,注進他生生世世不變地愛,然後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長腿一伸,坐在榻旁,靜靜守在她身旁,直到她清醒過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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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弄懂什麼叫做「過度飽和」,但現在她明白了,如今她的腦中塞滿前世和今生兩種記憶,她覺得快爆掉了。
真的有點後悔接受這項催眠,因為接受了前世的記憶固然滿足了好奇心,但同樣也接受了前世所領略到各種不同,而且復雜的情感,這點遠超過她現世的感情負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