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燭光,荻蘭和昭德隔桌對弈,兩人一來一往的廝殺,好不熱鬧。
「今天陛下和你說了什麼,讓你今天不得不到我這來‘過夜’?」荻蘭拿起一杯茶輕輕啜飲。
昭德在邊角放下一顆黑子。「父皇對我下最後通牒,若是我再不和你完成洞房,他就要親自押我過來完成。」
她口中的茶差點噴出來,天呀!皇帝怎麼敢做這種事?「陛下怎麼會突然關心我們的事?為什麼沒在大婚後的幾日就示意,一直要等到現在?」她輕點下巴思索道。
「哼!還不是宮中傳言,愈說意離譜,最過分的是居然說是湘兒對我下蠱,讓我只踫她一人,而不踫你,真是煩死人。」
「宮中人多嘴雜,防不了的。」她順勢在角上下了一手。「也罷!你終究還是得在我這‘過夜’,要不怎能以‘生不出孩子’被打入冷宮。」
「你還是那樣堅持不讓我踫你?」昭德突然三三進角,要搶角地了。「我就那樣沒魅力?」他這樣說並無他意,只是兩人對弈時,順口月兌出的閑話,而且他發現和她斗嘴聊天,是件相當有趣的事,和夫妻間敦倫之禮比起來,另有一番情趣。
當然若外人知道他倆在洞房花燭夜下棋聊天,啥都沒做,一定會嚇死。
「沒有。」她回答得很干脆,然後她皺眉膽著棋盤。「你干麼下那一子?本來不是要關出,這樣豈不矛盾?」
昭德聳聳肩,他本來就不是很會下圍棋。「下都下了,起手無回大丈夫。」
荻蘭挑起眉。「你真的不是一個好對手,和你下棋,實在太浪費我的時間。」
「難不成你有更好的建議殺時間?」他不甘示弱地也挑起眉。
她似笑非笑的。「來比一下劍法如何?」
劍法?「還是下棋好了。」昭德暗暗吐一口氣,真是的,和她比劍輸了,不是更難看,頓了一下,才再度開口。「最近你還有沒有溜出宮?」
她拿著白子的手在空中停了一會。然後一下子便將黑子後路隔斷。「問一這個干麼?」
「沒有,只是最近看居軒的精神都不好,而且心情低落,所以我想是不是跟你有關。」
提到居軒,她整個心跳了一下,老天!太子知道了什麼?她維持面部表情的無動于衷。「這些日子我都沒回家,除了昨天……」今天她補眠醒來時,侍女小青將一幅畫呈上,看到那張畫時,她的心情激動了好一會兒,看樣子,他終究把它尋了回來。
「換你了。」太子的聲音喚回地飄散的思緒。
她漫不經心地下了一子。「……殿下很關心居軒。」
「他不僅是我的好友,也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昭德笑道。
「是嗎?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可以讓你如此信任他?」她不禁好奇地問道。
昭德面露微笑。「他從小就很不容易讓人親近,是個看起來很害羞的小男孩,誰知底下卻有副很硬的脾氣,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看向荻蘭。「跟你一樣,讓我很難堪,不過這次不是讓我當‘馬’,而是狠狠揍了我一頓。」
「你小時候本來就很欠扁。」她忍俊不住地笑道。那種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欺人的模樣,總是會教人生氣。
昭德苦笑,真是的,在他們兩人面前,他一點太子的尊嚴都沒有。「結果打完那場架後,我‘改’了不少。」他丟給她一個「這下可滿意了吧」的表情。
昭德抓抓頭。「那時,他和我姨娘、姨丈一同來宮中拜會,當時我們兩個到花園玩耍,本來不想搭理他,後來,他不知從哪撿到一只小鳥,羽毛好漂亮,我看了也滿喜歡的,所以開口向他討,本來不肯給的,後來我對他說,這鳥是在我家的花園中找到的,所以是我的,後來……他就給我了。」
「沒先打你一頓?」若是她才不會那樣輕易答應。
「沒有,不過後來,當他發現我不小心把鳥弄死之後,他非常生氣,沖過來狠狠打我,邊打邊罵我,說我既然無法珍惜它,為何要搶,若不是旁邊侍女、太監跑來拉住他,我大概會被他打死吧!」
荻蘭听了沈靜下來。「他一定很喜歡那只鳥。」
「沒錯!若不是因為看到他那樣喜歡,我才不會去跟他討。」昭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當東西不是自己的時候,才會拚命想擁有。
「你──」本想罵他的,後來又覺得這是小時候發生的事,如今再罵也無濟于事。「此事有否被皇上知曉?」
「有,父皇狠狠教訓我,說我不該搶別人的東西,搶了之後又不愛惜。」
「教訓的是。那居軒呢?」
「父皇是沒責怪他,但他卻被他爹打了一頓……打了好幾天,都不能坐著。」
一想起那時的情景,他還覺得心有余悸,從不曉得姨丈竟是如此嚴厲的人。
「他沒很透你,居然還和你成為好友?」她不可置信地說道。
「當我看到他被打那樣凶時,我就知道自己錯了,所以我跑去向他道歉認錯。」
他看著荻蘭,表情相當認真。「你要知道,那可是我第一次向人低頭認錯……也幸虧那一次,改變了我不少,不再自以為了不起,不再那麼任性。」
「所以後來就變成好朋友?」她已經可以想象出那個畫面,兩個小男孩……但同時,她也感到妒意,為什麼這樣,居軒就可以成為他的好朋友?而她和居軒……「其實,我對他一直有歉意。」
她困惑地望著他。「為什麼?」
他露出無奈的苦笑。「自從那次以後,他什麼東西都不再跟我爭,我要什麼就給我什麼,像個完美的兄長,在旁陪著我,呵護著我……不過這樣,反而讓我覺得難受。」
她靜默了一下,眼楮直盯著棋盤。「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可能是我姨丈和他說了什麼,不過他卻從沒給過我解釋原因。」他聳聳肩。
突然,她下了一子進關,意請急攻。「再多說一點你們小時候的事,好象滿有意思。」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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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兩人正捉對廝殺,好不熱鬧下棋時,卻有兩人神傷,輾轉難眠。
盧湘翻來覆去,怎樣都睡不著。
這是皇太子第一次沒有陪她一起睡覺,已經習慣身旁有個溫暖的軀體,如今乍然失去,她覺得好冷清、好孤單,也覺得好冷,她不自覺摟緊被子。
難道這就是以後可能會面臨的日子?
盡避今晚太子是奉旨完成和西殿太子妃的洞房,而且她也相信,他們兩個不會發生什麼事,只是日後,若她再也受不到寵愛,太子另有喜歡的寵妃時,她是不是還得要面對類似這樣的夜晚?想來不禁一陣心痛。
或許該學習習慣,要不,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她苦澀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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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像被火熱的針刺著,尤其是左胸,更像是有千萬把針蟲咬嘐著。
痛!好痛!
居軒痛苦地望向西殿的殿頂,手撫著胸口,老天爺!可不可以讓這份疼痛停止?他無語地向上天祈求。
這份痛打從他陪著太子殿下進御書房聆听聖上親自下旨限時和西殿太子妃完成洞房時就開始了。
這種莫名的痛,來得又快又突然,也幾乎招架不住。
今天一整天,他不知怎麼過的,整個人恍恍惚惚,不斷輾希望夜晚不要來臨,但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