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夜不會出宮了吧!
居軒默默地站在一個可以看清楚西殿動向的高台上。
從那一晚到今天,已經過了快半個月,雖然拚命喝令自己不要管了,但每到夜晚,還是不由自主守在西殿外,看「她」會不會出宮。
只是,出人意外的,西殿太子妃好象變乖了,這半個月來,不僅毫無動靜,相反地,她開始在白天活動了,其所為震驚整個後宮。
首先她命人搬來一堆織布及繡線進人見愁的冷宮,教起那些白頭宮女及怨婦們刺起繡來,許多後妃為此舉感到驚訝並議論紛紛,但後來卻以另一種想法接受這種行為,她們認為西殿太子妃是在藉此舉向太子殿下抗議誰教殿下都不臨幸地!
所以自己自動進入冷宮。
因此不知情的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看太子如何拆招。
知情的太子則按兵不動──宮荻蘭只是閑著沒事做,想在後宮設立另一家「宮家坊」,所以也任由她去,只是這種放任不理的態度,在好事者眼中,更加認定太子對西殿太子妃只有無情和厭惡,于是有關女子和兩位太子妃之間的故事,謠言滿天飛。
今夜……該是平靜的吧,居軒轉過身,分不清盈滿在胸的是松口氣還是失望,因為自從那一晚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偶爾別到身影,臉上也蒙著輕紗,讓人窺不見她那絕世容顏。
他甩甩頭,將那惱人的面容從腦海中甩去,不該想的,也沒資格去想。
帶著一股奇異、心痛,正要離去時,突然西殿那邊有動靜,他飛快轉過身,果然一道黑影從西殿飛出來,他喉頭一緊,立刻奔了過去,但出人意料的,那道黑影並沒有飛向宮外,而是飛至屋頂上,然後定住不動。
荻蘭選了一處較平坦的地方坐了下來,抬頭看著那輪明月,多美呀!她好整以暇地欣賞著,而正如所料,沒一會兒,另一人也出現了。
她佯裝無動于衷,徑自從懷中拿出一尺方布,縴縴玉指間夾了一支細針,開始在布上繡了起來。
頭一次見著她這個模樣,也不理他,好象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他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凝目望向她,此時的她,臉上沒有任何布巾遮掩,月光下的她,靈氣奪目,有如掉落凡塵的仙女,高雅且不可侵犯。
他握緊拳頭,垂下眼,不發一言地,轉身欲離開。
一見著他要走,她反而有些慌了。「近來可好?」她盡量維持聲調平靜,淡淡問道。
「尚好。」他輕聲答道。
她覤眼打量他,在那張冷然俊逸的面龐上,依然讀不出他心中的想法,這些時日,她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出宮──只為了和他踫一踫面,但只要想起半個月前的那段談話,就讓她心怯,不知該以什麼態度面對他?
在他心中,她只是一個不莊重的太子妃罷了。
「今晚的月色不錯,一時睡不著,又見這月光下的景致挺美,忍不住想把它繡了下來。」其實聰明的人都不會選在夜晚繡東西,因為對眼楮傷害很大,但為了確認他是否依舊在旁監視她,刻意一試。
「在這兒繡,是不是不大妥當?」他客氣地提醒道。
廢話!她也知道不妥,略為嘔氣的。「那你有更好的建議嗎?」
「可以明早……在殿內繡。」
「明早又沒有月亮。」她故意找碴。「難不成你能將這副景色重現出來?」
「若殿下不嫌棄,屬下願意將此景畫下來,供殿下刺繡用。」
一雙美目立刻在他身上打轉。「你會畫畫?」她突然發現,自己對他有好多地方都不了解呢!
「略知一二。」其實他繪得一手好畫,但自從進了宮後,就沒再舞弄丹青。
她將布一攤,迅速折好,將所有刺繡用品塞進懷中。「那還等什麼,現在就畫去。」她跳了起來。
「殿下?」他愕然瞪著她,不知她意欲如何?
「等我一下。」語畢,她立刻飛下屋頂,沒過一會兒,她又抱了一箱東西跳上來,命他跟來後,便跳出宮牆飛快地往皇城西郊奔去。
天呀!他做了什麼?居軒哭笑不得愣在原地,咬咬牙便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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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飛快的身影,在皇城外穿梭,不一會兒來到西山山頂。
她微微喘氣。
西山是京城最高的山,此處地形頗為奇特,頂邊一側是略斜的山坡,另一側則是陡峭的懸崖,稍一不小心掉下去,會粉身碎骨的落入河中,但從這可以很清楚看到整個皇城的模樣,在月光照耀下,有若銀月之珠,教人看了目眩。
她對著隨後跟上的他說道︰「幫我把這畫下吧!」她指著山下的景色說道。
本是要防著地再度偷溜出宮,沒想到自己反成為誘惑她出宮的罪魁禍首。
「可是……這又沒畫具。」他想法子推托。「等屬下回去,立刻畫上一幅。」
「幫你準備好了。」她將抱在懷中的箱盒打開,一套完整的畫具頓時呈現。
她在地上鋪了一層薄緞,將紙張開,筆硯及各色顏料擺好,跪坐在地上,笑瞇瞇地向他招手。「來吧!可以動手了。」
居軒無言地看著她,看樣子不得不畫了,何況一種刻意被遺忘的躍躍一試之感再度升起,他走過去,跪坐在地旁邊。「殿下,這太荒謬了,實在不該……」
她將筆塞進他的手。「別嗦,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眼楮亮晶晶盯著他看。
看著這張充滿興奮和期待的小臉,他完全沒轍,只有重重嘆一口氣,然後轉過頭看著山下,凝神注目一會兒,便開始提筆沾墨,勾勒輪廓,荻蘭則在旁幫他調色,兩人像有默契似的,他需要什麼,旁邊立刻為他準備好。
在兩人通力合作下,不到一個時辰畫即完成。
荻蘭既是驚異又是崇拜地打量那幅畫,老天爺!她從沒想過他竟畫得那麼好,一點都不輸給那些畫工。
盡避自己畫畫也不差因為經常要設計繡圖,可是和他相比,則又少了一分韻味簡單卻又傳神,不像她得經常注意色彩的豐實,以求繡品的華美。
她忍不住拿起畫來,打算更靠近地欣賞,誰知一時大意沒拿好,一陣風吹了過來,將那畫刮走,往山下飄去。
「不!」她未及細想,忘了身在何處,便欲往畫撲去。
居軒手快抱住她的腰,不讓她追,饒是輕功再好的人,那兒雖是屬于較緩的山坡地,但也擋不住下撲的力道,一跌下去仍會摔得七葷八素,甚至碎骨喪命。
可是她撲出的力道不輕,雖然攔住她,但也被她帶了過去,兩個人撲倒在地,翻轉了好幾滾,當兩人停下時,荻蘭整個人壓在居軒的身上,臉緊埋在他胸前,兩人身子緊密契合著。
居軒一回過神,立刻把她從身上推開,坐了起來,全身像火般的燙熱。
她則平躺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坐起來,沒有看他。「你干麼不讓我去拿回那幅畫?」
「那兒是小坡崖,縱有再好的輕功也枉然,犯不著為了一幅爛畫把自個給弄傷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著他。「什麼爛畫呀!你怎麼可以這樣瞧不起自己的畫?那是好畫耶!」
看他無動于衷的表情,她氣了起來。「你不要,我可要。」站起來再度往畫紙掉落的地方奔跑,他一驚,立刻又撲了過去將她攔住,經過幾個翻滾,這次輪到他在上,她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