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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種夢想,應該不會存在皇家的,盧湘溫婉柔美的臉上,帶著一抹夢幻似的微笑,打她嫁給太子的那一天開始,每天幸福得像不是真的。
從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愛侶到成為正式夫妻,太子對她柔情蜜意,百般呵護,夜晚則充滿無盡的嬌寵,體會兩心相貼的閨房之樂,她「幾乎」以為自己到了天上,過著快樂似神仙的生活……在這幸福的背後,仍藏有極大的隱憂──皇上對她及盧家的不信任。
君意難測,在大婚前一個月下旨為殿下訂了另一門親事,將戚將軍之女立為另一名太子妃,令人愕然,也令她及家人深覺受辱,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門親事的背後動機,是皇上想利用戚將軍的力量來制衡盧家在朝廷的勢力。
這種明顯的不信任,要她這個兒媳婦,情何以堪?
罷了!不再想這個教人難過的事,只要太子信她、愛她,她別無所求。
她身後級著一群侍女和太監,緩緩走向太子的寢殿。
自從一大早,殿下被居軒拉出去商討「密事」,如今過午,都毫無消息,懷著好奇以及想見良人的沖動,便自個找了過來,準備和他一道用膳。
沒想到一到寢殿,卻發現居軒及一班伺候殿下的小太監守在殿外。
居軒見到盧湘,吃了一驚,他表情平靜跪下,以超乎平常音量朗聲道︰「叩見東殿大子妃。」
「不用多禮。」她微笑望著地,但眼神充滿困惑。「你不是和殿下商討事情,怎麼會站在殿外?殿下人呢?」她嗓音向來輕柔,即使問問題,也溫和柔軟,一點都不會帶給人壓迫感。
居軒垂首。「殿下正在殿內和人商議事情。」
她望向緊閉的門扉,是什麼事情,居然會遣出居軒及其它人密議?心頭微微閃過不安,但她謹守分寸絕不過問末主動告知她的事──這是宮內生存法則之一,她沒有追問,讓居軒松了一口氣。
「殿下用過午膳了沒?」她換一個問題。
「尚未。」
本想和他一道用膳的,可是現在他好象很忙……她失落地想道。
「要不要屬下進去通報?」居軒問道,對她臉上失望的表情很不忍。
「不!不用。」她臉上的表情是了解的。「既然殿下在忙,我也不打擾,不過……可別忘了提醒殿下用膳。」
「是。」居軒注視著盧太子妃的背影。
多溫婉的女子,氣質佳,雍容大度,是母儀天下的最佳人選,不像另一名太子妃……簡直天差地別。
他再度望向那道緊閉的門,老天!他們在談什麼?為什麼可以談那麼久?
打從他被派在殿外守衛著,他整個人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隨著宮荻蘭和太子獨處時間愈久,他想破門而入的沖動就愈來愈強烈。
他拚命告訴自己,這是因為他不放心殿下和一個武功絕不亞于他的人獨處太久,盡避這兩人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或者這兩人正做著「名實相副」的事情?一想到此景,他的心就像被萬針穿過般的刺痛,老天!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怪異感覺?
他握緊拳頭,咬著牙別過臉,不再看那道門。
不過就在此時,門打開,太子表情怪異地沖了出來,見到居軒劈頭就問。「東殿大子妃呢?」
居軒立刻恢復鎮靜。「剛剛離去,正回她的寢殿。」他眼神不自覺地瞥向里頭,正如所料,里面已見不到西殿太子妃的蹤影。
「是嗎?走!我們過去找她。」昭德立刻往前走去,步伐快得讓人覺得,似乎沒讓他見著東殿太子妃,他馬上就會死了一般。
雖然不解太子為何會如此反常的激動,但肯定和剛剛的談話有關,在太子背後的居軒只來得及捕抓到喃喃幾句話,而那已經足以讓他睜大眼楮。
「……我一定要告訴湘兒,我有多幸運娶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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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完荻蘭說明她的感覺以及意願之後,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並不是她話講不清楚,而是太子殿下壓根不相信有人居然會對皇家的特權和富貴視如糞土,不屑一顧。
為此,兩人不斷地爭辯,最後太子殿下被說服了,總算相信她的話──在她失去耐性,拿起劍來把他劈死之前。
昭德相當驚異,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女子,居然對宮廷政治事務、權謀斗爭了解得如此透徹,比他還清楚,他忍不住問她從何得知?是威將軍告訴她?
她只是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有讀過史書的人,應該就明白了。」歷史總是記載這些政治事務、移朝換代過程上面,然後會很輕易地發現,相同的錯誤,總是一再發生。
不過最讓人難以釋懷的,就是她做的總結。「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喜歡將自己搞進復雜不堪的爛泥中,倘若那是正常人會做的事,那她寧願不正常。」對她而言,入宮就等于是進了一灘爛泥,如今很不幸地被卷進來,只有想辦法抓住一條繩子,別愈陷愈深,而終致不可自拔,慘遭滅頂。
她是如此斬釘截鐵表明自己對官中生活的厭惡,寧願進入冷宮刺繡,也不想插手任何政治事務,更不願吃飽撐著卷入後妃之間的斗爭。
她的話,嚴重打擊他原先所有的信仰,因為能位在眾人之上,擁有天下是他夢寐以求的事,但是听她一說,不禁開始思及隨之而來的責任;要對黎民百姓的安居樂業負責,要保護疆土,不受外族侵略,要留心朝中大臣之間的斗爭、派系,要隨時注意有沒有其它人覬覦這個王位,要擺平得了後宮的妃子爭籠……真的一點都不好玩。
盡避他從小所受的教育,全都是為了接掌天下做的準備,如今他開始懷疑起自己是否有這個能力了。無來由地,他對眼前這個露出強烈自信的美麗女子感到惱怒起來──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聰明地想盡辦法將不喜歡的事情推得一干二淨!
她不像他,是與生俱來的「太子」,沒有那麼多責任。
「若我不同意將你打入冷宮,硬是把你留在我身邊,你又能如何?」說完這些話,他很得意地發現她臉上自信的笑容消失不見,不過也沒見到預期中的沮喪。
她沉著臉瞪著地。「你把我留在身邊干麼?」
此刻她的美麗不再能攪亂他的心,現在把她視為旗鼓相當的對手,極想挫她的銳氣。「你是我的‘太子妃’,身負此職的目的,就是要盡心輔助我治理天下,何況你又如此聰慧、明事理,我沒理由讓一個這麼好的幫手溜走,想擔任賢君,就是要懂得知人善用,不是嗎?」
知人善用?去他的,剛剛和他講一個時辰,說得口干舌燥,都沒听進去呀?都已經跟他表明心跡了,怎麼還這樣?荻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好!要跟她斗?誰怕誰?
她美麗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笑容,看到那個微笑的昭德,居然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殿下,你該不會想要讓我執行‘太子妃’職責吧?」她客氣地問道,聲音柔得叫人發麻。
他抬起下巴。「有何不可?」他才不要輸給她的氣勢。
荻蘭垂下頭,把玩著系在腰間的玉飾。「看樣子,殿下似乎已經忘了,若是硬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會有什麼後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