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醫生的口氣,好像把她當成了試新藥的白老鼠,沒把她救活也無所謂……這是一個有醫德的醫生會說的話嗎?她不相信父母會讓醫生這麼做,除非她真的宣告不治,爸媽只能讓醫生死馬當活馬醫。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她的感覺本來就像是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
「沒什麼,醫生只是在開玩笑。」
綠不改神色,說得理所當然,彷佛是她听不懂醫生的笑話。
不管辛伯怎麼說他都知道,她能活過來,百分之三十是運氣好,百分之七十還是得歸功于辛伯邊治療邊替她研發抑制病毒、消滅病毒的新藥。
這些天來,辛伯為了研究病毒和制藥,幾乎每天都睡不到三個小時。
很清楚辛伯為了救她有多辛苦,所以不管辛伯說了什麼難听的話,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重要的是,辛伯把她救回來了,他欠辛伯一個很大的人情。
「醫生在開玩笑嗎?」不像啊……
歐陽婍琪愣愣地盯著手中沒了藥水的空杯子,
好奇怪啊!是不是生病久了,連幽默感都會被病毒侵蝕光光?否則,她怎麼一點都听不出來,醫生剛剛是在開玩笑?
「隨便懷疑我是很不好的行為。」綠拿走她手中的空杯子,遞了一盤削好不久的隻果給她,隨口說道。
當辛伯替她檢查身體的時候,他正在跟一顆隻果「搏斗」,那模樣跟出任務時一樣認真。一把銳利的小刀,他可以削出一條長長的藏果皮,手巧不在話下。
不只是隻果,任何得削皮的水果他都能照樣辦到。
照顧她的這段期間,他削水果的技術又更上層樓了。
「我沒有懷疑你啊,只是……」
不用等他開口,她已經乖乖地吃起削好的隻果,一想起阿德削水果時那副全神貫注的模樣,不管有沒有食欲,她都不忍辜負他的心意。
老實說,在他削水果的時候,她總會禁不住地偷偷看他幾眼。
他全心全意削著水果的神情,總是讓她看得心窩暖暖的,不能自己的感動起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但她明白他不是那種會隨便對女人好的男人。
阿德讓她覺得自己很特別,是被他寵愛著的。
「沒有只是。」綠一口打斷她未竟的話,打算看著她把這盤隻果吃完。
「這麼霸道!」忍不住輕聲咕噥,她卻不是真的在意。
「妳可以認命。」他不客氣地替她做出結論。
「阿德老大,為什麼我非得認命不可?」放下吃了半口的隻果,她忽然仰起好奇的臉龐,帶著調皮的笑容發問。
有些不習慣阿德對她的態度,跟她生病前極端不同,但她比較喜歡阿德現在對她的態度。
有些獨裁、嚴厲,卻充滿了不言而喻的專寵。
見她一笑,綠不由得怔忡失神,好一會兒後才在某種奇怪的黯然眼神中,意有所指地回答︰「不認命,就代表妳不需要我了。」
一旦她不再需要自己,他便會回到屬于他的世界。
或許她的一場病,改變了他跟她的相處模式,但他自始至終都認為他們屬于不同的世界,等她的病好了之後,他便得送她回去過原來的生活。
當然,他會確保任何人都無法傷害她。
想以五百萬買她的命,真是個笑話!
「我只是問問而已,我一直都很認命的呀。」
听得懂他要從她生命里消失的暗示,眼中的笑意頓時化為驚恐。歐陽婍琪整個人都慌了,不顧自尊地急切表達,差點打翻了那盤還沒吃完的隻果。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他會離開自己,就讓她覺得滿心惶恐。
因為她明白,阿德本來就是個隨時會離開自己的人。
連他為何出現都不清楚,更找不到理由阻止他走。然而,隱隱約約的,她覺得他之所以會到歐陽家當園丁,應該跟她有關。
她禁不住地臆測著,他可能就是……
「我知道。」眼捷手快地穩住她手中的盤子之後,綠拍拍她的頭,有些無奈地安撫著她,不希望身體還沒好的她太激動。看著還吃剩一大半的藉果,他兀自轉移話題︰「快吃吧,隻果都快黃了。」
他不該讓她听出他的認真。
「不!你不知道,我……」
她依舊急切地想表達出,不希望他離開自己的強烈念頭。
「噓!吃吧,妳需要很多營養。」
綠一手輕輕貼住她的唇,待她安靜之後,開始叉起隻果喂進她的嘴里。在她乖乖張開嘴巴,吃下他喂的隻果之後,他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是否過于親昵,只知道她那一雙瞅著他不放的大眼楮里,滿滿都是可憐兮兮的請求看得他心慌。
沒有免疫能力,他承受不住這樣的眼神。
一口一口吃著他切成小塊的隻果,歐陽婍琪知道自己不該再說了。
胸口有著化不開的無奈,只因為她差點忘了她是個有未婚夫的人,根本沒有把任何男人留在身邊的權利。
啟風連阿德照顧生病的她都那麼反對,怎麼可能在她病愈後體諒她想留下阿德的心情?就算他肯跟她去梁家工作,啟風也不會肯吧。
不管多大方,飛沙都不被允許飛進情人的眼楮里。
那……為什麼她都不曾為啟風吃醋呢?
一瞬間,歐陽婍琪想到一個奇怪的問題。
縱使她也曾經懷疑,啟風的表妹跟他的互動不像是親戚,但她在面對啟風和他表妹的時候,最強烈的感覺是不知如何自處,而非嫉妒。
不能見面的時候,她也從來不曾擔心啟風會出軌。
這陣子,她的注意力不是放在清哥哥的事情上,就是被阿德吸引過去,一點也不在意啟風沒空陪自己,反而去陪什麼表妹。
甚至連她病了,洸哥說啟風拿她當瘟疫看,不願進病房的事她都不在乎。
她很高興有阿德陪在身邊,其它人的想法似乎都無所謂了。
洸哥說得沒錯……她到底愛不愛啟風呢?
還沒喂完蘊果,就見歐陽婍琪失神地皺起眉頭,綠立即將盤子放到一旁,略顯緊張地扶住她的身體問道︰「怎麼了,妳哪里不舒服嗎?」
若有必要,他會想盡辦法讓打算離開的辛伯留下。
他不會拿她的命去跟任何人賭,包括死神。
他賭不起,也不想賭!
被他扶住身子,歐陽婍琪才驀地回神,愣愣地望著這個為她藏不住焦慮眼神的男人,感覺十分地不真實。
阿德……應該是個很冷漠的人才對吧?
既然是個冷漠的人,為什麼他會對她如此關心,在她生病以後對她這麼好?從他和別人相處的方武看來,她很確定他並非不善交際,而是他沒有意願。
那麼,他對她的態度轉變,代表了什麼意思呢?
「我沒事,阿德,啟風、洸哥和我的爸媽呢?」百思不解的她只能搖搖頭,問出這幾天來的疑惑︰「他們為什麼都沒有來看我了?」
啟風不來也就罷了,爹地、媽咪和洸哥,怎麼可能連著三天都沒來看她。
就算她也覺得他們最好跟她保持距離,免得被她傳染不知名的疾病︰然而他們每次都會進病房里探望她,不曾因為她的病而躲開。
生了怪病,她才發現他們真的拿她當血脈相連的家人看待。
離開孤兒院以來,她第一次對「家人」有了真實感。
她不相信他們會因為她昏迷就丟下她不管。
「他們……忙吧。」
知道她不是不舒服,綠松了口氣放開她,回答時卻言辭閃爍。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目前的狀況,因為……歐陽家的人根本不知道她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