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不安的神情,他隱約可以猜得出來了,主子恐怕已玩得不亦樂乎;然而,無論事實真相為何,他都不能再被蒙在鼓里。
他和靡月應該是最親近,對彼此最坦誠的人。
「我不能說。」卓靡月低下了頭。
「不能說?」沒料到她竟會拒絕回答,青鳥深受打擊,口氣更冷了幾分︰「是你不願意,不想說吧?」
如果她願意,沒有不能告訴他的事情,畢竟他們身分不同。
就身分而言,他得顧忌主子的命令,她並不需要。
她應該明白這點。
她──是他的人,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你別為難我……」不敢直視他的眼楮,卓靡月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她甚至有些想哭。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不必對他說任何謊言,完全將心打開。
他是她最不想背叛的人,若是傷害他會比傷害自己還要痛苦。
不敢看他的眼楮,不是怕面對他眼申的嚴厲,而是不忍見到他眼中的受傷;縱使,他因為憤怒而面無表情,但他藏不住眼眸深處對她的失望──他失望她對他竟然會有所保留,而不是完全地敞開心胸,而他的失望簡直讓她無法承受。
「哼,我是不該‘為難’你,你有你的想法,有你的自主權是不?」青鳥突然抓起她的手,讓她不得不抬起臉來,他的聲音里有著壓抑的憤怒。
或許她隱瞞了什麼會讓他生氣,但她逃避的態度更讓他懊惱。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拉近彼此在心靈上的距離,讓彼此的感情逐漸對等。
就算她對他有什麼意見,他也希望她能勇敢地表達出來,跟他有來有往地互動,不要她有身分卑微,低人一等的感覺。
他喜歡她的溫柔可人,而不是她的膽怯。
「你一定要這麼咄咄逼人,嚇壞我寶貝的小美人嗎?」一道玩笑聲在青鳥身後響起。
青鳥一回頭,便看見唐傲雨掛著打趣的笑朝他們走來,溫和卻帶有詭譎的眸光在他和卓靡月之間流轉。
在青鳥眼中,那是唐傲雨不懷好意時才會有的表情。
主子喊靡月的口氣……會不會太親昵了?
「大家多笑笑,好好地相處那多好?」唐傲雨走到兩人中間,以始終一貫的輕松語調,笑道︰「你又不是綠,紅雁他們,要他們笑一下就跟要他們的命一樣,老是面無表情那多無趣,一點都不像你了。」
在七個影子領導人中,青鳥本來就是最隨和的一個。
因為從小一手教養,所以他很清楚青鳥的本性善良,不會記仇。
青鳥是七人之中,唯一從孤兒院出來,依舊相信人性存在的一個,他並未因此而憤世嫉俗,可以說是七人之中的異類。
嚴格說來,他認為青鳥並不適合影子組織,適合去當個平常人,只不過,自己必須在影子組織的領導人里,放個正常人以「平衡生態」。
所以,不能少了他,萬萬不能。
「我能不能問一下,主子找她過來有什麼事?」青鳥笑不出來,反而有種不祥的預感,忍不住問出心中疑問。
「我很喜歡靡月,所以找她過來陪我這老頭子說說話,解解悶,消磨一下無聊時光而已。」唐傲雨突然搭上卓靡月縴細的肩膀,無視他們兩人怪異的臉色,笑問︰「嗯,瞧你這口氣,是不是我要見她得先獲得你的許可?」
唐傲雨雖然在笑,黑眸卻深邃得不見底,很難讓人看透他的內心世界。
「屬下不敢。」青鳥立即誠惶誠恐地搖頭,恭敬地否認。
主子常年待在島上,偶爾會有幾個女子出現在島上;而島上一些「禁地」,除了夢龍之外,他不曾讓任何女子越雷池一步。
例如︰主子亡妻的墓園──和這里。
要見客,主子總會在外面接見,實在沒道理把靡月找到這里來聊天。
一想到這里,他就為其中所代表的涵義感到恐懼,不知道他離開島上的時候,靡月和主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交情竟會進展得如此神速。
「不敢?我還以為你想造反了呢。」
唐傲雨笑得從容,同他說的話卻讓青鳥覺得無地自容。
「是屬下的錯。」
「你沒錯,是我錯了,這靡月是愈看愈覺得可愛。」帶著笑意的眸光流轉,唐傲雨意有所指地瞥了卓靡月一眼,緩緩地道出對青鳥而言仿若炸彈的一番話︰「怎麼樣,我也孤家寡人很久了,你就把她讓給我好不好?」
唐傲雨的要求讓青鳥震驚得傻眼了。
卓靡月則是訝異得說不出話來,不知道唐傲雨這麼說的用意何在。
青鳥很清楚,主子若想要追求愛情有多容易,渴望能成為他枕邊人的女子也不知凡幾,可是他寧願在島上默默守著愛妻的墓園。
眾人有著十足的默契,為主子和妻子一同埋葬的愛情暗暗感動又無奈。
若是可以,大家當然還是希望主子能重獲幸福。
可是如今,主子竟開口跟他要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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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不知道──是時間流逝的速度變慢,還是他的心跳停了……
主子始終保持微笑,不像在跟他開玩笑,眼神非常認真。
正因為從小苞著主子長大,他更能分辨出總是在微笑的主子,開玩笑和認真的眼神有何不同。
原本佔據他腦子的重重疑惑,現在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陷入左右為難的處境。
一邊,是他決定以生命保護,放在心里深愛的女人;一邊,是他可以為其舍生賣命的主子。
他根本無從選擇,要他做這種殘酷的抉擇,還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小青鳥,你再不出點聲音,別說小靡月一臉擔心地看著你,連我都不得不懷疑你是成了入定老僧,還是不屑理我這老頭兒?」唐傲雨突然把臉逼近青鳥。
青鳥被他嚇了一大跳,本能地倒退一大步。
「嘖嘖,我知道我這張中年的老皮相,比起年輕人可能美觀不到哪兒去,不過你這種態度未免也太傷人了。」
唐傲雨塢著胸口,佯裝受傷的模樣。
「主子,別再折屬下的壽了,好嗎?」青鳥大大地嘆了口氣,覺得很無奈。
沒人會質疑主子的容貌是否美觀──
大家頂多是懷疑他怎麼保養,為什麼他們從小看到大,這張清俊的臉龐竟連條皺紋都沒出現過;姑且不論,主子笑容底下的老謀深算,那麼愛笑的人,笑了幾十年還沒有什麼皺紋,這還不怪嗎?
「那你告訴我,關于這件事情,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呢?」緩緩地瞥了青鳥一眼,唐傲雨言歸正傳。
青鳥瞧不出唐傲雨對卓靡月有多執著,但听得出來他有那個意思。
要是換作其它闕龍人,一知道他有那個意思,早就爭前恐後地把女人給他了,還怕他退貨呢。
而讓青鳥永遠猜不透的是,唐傲雨對卓靡月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他自己教育得有多失敗,只是為了測試青鳥對他的「服從」能到什麼極限。
主子給了他選擇,他就真的有選擇的權利嗎?
青鳥咽下苦澀,凝望著在唐傲雨懷中從頭到尾都沒開口的卓靡月,她仿佛認定他們怎麼決定她就怎麼做。
只要一想到,她決定將自己的人生交到別人手中,他就生氣。
有些事情,她應該自己作決定,即使做不了決定,也應該鼓起勇氣,試著去爭取,而不是干脆將決定交給別人,任人擺布。
至少,在愛他的這件事情上,她不該如此輕易地放棄。
「那她怎麼說?」青鳥將目光從卓靡月的臉上移開,費力地擠出聲音來。
主子雖然向來隨心所欲,卻不是個會強迫女子的人,如果靡月說不願意,主子便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