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嵐定於原地,沒有栘動。
雲龍緩緩走到她面前,伸出左手拾起她的下顎。
有張過於蒼白卻無瑕的臉蛋,一雙晶瑩澄亮的美眸,一頭能增添她冶艷風情的黑色長發,與如凝脂般柔女敕的皮膚;若是妝點起來,她會比任何女人都美,而誰又會將這麼一個清麗女子錯認成男子?
莫名的私心,讓他想獨佔著她別人所不察的美貌。為此,縱使暗嗤眾人有眼無珠,他也從不曾想為她平反。
雲龍以拇指溫柔撫過壽嵐沒有上妝的唇。在她的身上,他感受到的是最天然的觸感,沒有任何人工的矯飾,也不需要任何東西來平添她純然的美麗。
對於他的一舉一動,壽嵐並沒有特別的反應。
她直直對上他深邃的眼神,始終保持著輕松的神態,讓人從她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緊張,甚至看不出來她對自家老大的踫觸有何感覺。
雲龍踫她時,她只是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手指從她的嘴唇游栘,最後落到她隨風擺蕩的烏絲秀發,他掬起一縷飛舞的發絲在鼻前輕嗅,在外人眼中可說是一幕浪漫的畫面。
雖然還可能讓人產生錯覺……會以為兩個男子竟如此曖昧,親密得十分詭異。
不過,他們兩人無可挑剔的外貌向來引人側目,就算真是兩個男子,倒也不損及畫面的美麗。那曖昧的感覺,反而讓人看了更容易臉紅心跳。
有那麼一瞬間,時間仿佛為他們而停止,行進得格外緩慢。
「你的長發,一直都是這麼美。」雲龍輕聲低喃。
壽嵐笑了,回應雲龍的是不帶男女之情的笑容。
「老大,我就說你欲求不滿,你還死不承認。」她彎,撿起落在地上的藍色細繩,雙手俐落的將一頭長發再度束在腦後,語帶輕松地調侃︰「要是讓人誤會質疑,我可要和你保持距離以策安全了。」
這是他第一次贊美她的長發,讓她覺得有些不妥。
雲龍的目光一沉,一張俊臉又像是被誰給得罪似的。
「我說老大,你的臉色又難看了,這麼不愉悅的表情誰消受得起啊?」壽嵐裝出一臉害怕的表情,卻又立即拍拍他的肩頭,打趣似地道︰「放心,我是你的人,想要跟你保持距離,也要老大你首肯才行,不是嗎?」
只要身在雲門,她就不可能月兌離他的控制。
倘若隨便說說也能成真的話,那世界上就沒有所謂夢想這回事了。
雲龍很清楚她的話不代表任何意義,也非所謂的保證,卻仍然因她那句「我是你的人」而心情轉好,他望向她還紅腫的手腕,輕聲問道︰「痛嗎?」
雖然無意傷她,他卻老是失控,她總是能夠輕易挑起他少有的暴躁。
他對壽嵐有著太多的內疚和心疼,所以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一直是特別的;偏偏她老是一副少根筋的模樣,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她說話總是不經大腦,平常的舉止像個輕佻男子一樣,要他如何在她「胡作非為」時還能保持心平氣和。
他很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女人,還是根本不想當個女人?
她挑逗女人的本事,連他和壽檒都望塵莫及。
「不痛,是你手下留情。」她灑月兌一笑。
每次他若是傷了她,要是她沒來讓他「自責」一下,他的臉會就陰沉好幾天,那可會令雲門的人覺得很頭痛。
如果真的愛惜屬下,就不該老是拿捏不準力道嘛。
嘆一口氣,雲龍對她包容似地笑了。
一如往常,松了口氣的壽嵐也跟著他微笑。
她眼里冷冷的眸光也一如往常般無波無緒,沒有溫度。雲龍將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視若無睹,只是緩緩斂起自己的笑容。
她仍是一貫的冷然。
壽嵐靠在舒適的軟椅上蹺著二郎腿,右手正把玩著自己的長發。
水靜走進壽嵐在雲門後進的住處,替壽嵐送來一堆檔案夾讓她過目批閱。她難得看到主子放下那一頭總束在腦後,不曾多加愛護的烏黑長發;而且主子還以一副沉思的表情在撫著發絲,讓人覺得有些訝異。
是有些奇怪,不過這美麗畫面很像是童話書里才有的情景。
壽嵐穿著設計簡單的白衫,貼身的黑色皮褲,看上去就是清爽帥氣,放下的一頭長發讓她俊秀的臉龐更引人注目,活月兌月兌像是故事書里走出來的王子。
童話書里的王子,總是比較秀氣些,就像她面前的主子。如同許多女人的惋惜,她也覺得主子不該是女人。
「拿把剪刀來。」壽嵐頭也不抬地丟出命令。
「嗄?」水靜突然松了手,把滿懷的檔案夾散落一地。
檔案夾劈哩啪啦落地所產生的噪音,與不尋常的沉默氣氛在空氣里蔓延開來。
幾分鐘之後,壽嵐才緩緩的望向還愣在原地的水靜,直視著水靜那對明亮卻驚恐的大眼,朝她問道︰「我說,拿把剪刀來,會很難懂嗎?」她的要求明明既簡單又清楚。
瞧水靜傻住的模樣,奸像她給了她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要……要剪刀做什麼?」水靜倒抽了一口氣,還是力圖鎮定地詢問。
如果將要發生恐怖的事情,她說什麼也會拼命去阻止。
「剪頭發啊。」壽嵐挑了挑眉,睨著自己最親近的屬下笑譫︰「水姑娘,我還以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看我一個眼神就知道我想做什麼了。」
水靜若不是如此機伶,也不會被她選中。水靜跟了她三年,還未曾讓她覺得失望。
「不要,你的頭發一直都是那麼漂亮,為什麼要剪掉?」水靜沖到壽嵐面前驟然趴在她的膝蓋上,第一次不顧主僕身分,極力反對主子的命令。
不需保養,就能養得如此烏黑亮麗,彷佛有生命的長發,這不是隨處可見的!就算沒有權利,她也要爭取一絲希望。
「為什麼你們都說一樣的話?那我更非剪不可了。」壽嵐玩著水靜的手指頭,嘴角揚起一抹佣懶的弧度,迷蒙的眼里飄過一絲悵然。
在她身上,不該有讓人眷戀的東西。
「主子?」水靜錯愕的仰起臉龐。
有人和她一樣,也極力反對主子剪掉一頭長發嗎?既然大家都舍不得主子的長發,為什麼主子反而非剪不可?她真不明白主子的神情怎麼會……不像有意唱反調,反倒是像被他們所逼,才非剪不可。
到底為什麼?
「水姑娘,你是要替我服務,還是我得自己去拿?」壽嵐用手指勾了一下水靜的下巴,語氣異常輕松愉快,唯有未曾起過波濤的眼神始終不變。
「我……我去拿。」深吸了口氣,水靜的聲音像是快要哭了出來似的,但還是毅然地起身。
她的腳步有些顛簸不穩,直直走向壽嵐屋里放置日常用品的房間。
壽嵐從未見過水靜如此反常,不由得望著她窈窕的背影失笑。
不一會,水靜捧著一把剪刀回到她面前,彷佛是在捧著毒藥的表情。
「你要不要幫我?」壽嵐輕笑地問。想給她剪下第一刀的權利,這個機會十分難得,她的頭發留了這麼多年,可是第一次讓別人剪呢。
如她所料,水靜那張美麗的臉蛋又像被雷給劈到似的。
縱使表情有些扭曲,水靜還是點點頭,拿著剪刀的手卻開始有些顫抖,連淚水也難以自己地掉了下來,讓壽嵐看了都覺得自己有些殘忍。
敝了,她好像不是要水靜去親刃手足吧?
「我……我動手了。」水靜舉起剪刀,像舉起千斤重槌一般。
壽嵐笑看著她,仍將一把及腰的長發擱在她的手中。
水靜凝望著手中觸感如綢緞般的發絲,眼眶中斗大的淚水更是掉個不停,在壽嵐輕松的神情中,一口氣從頭發的中間剪下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