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佛理,你不是說我穿這套衣服很美嗎?」朱利葉用奇怪的眼神望著跟外婆多年的老管家,兩手叉在玲瓏的腰身上,故意刁難他︰「難道你剛剛只是敷衍我,隨便哄我兩句罷了?」
「當然不是了,只是……」
「只是什麼?擺明了隨口說說的?」她的口氣有些尖銳了。
「小姐……」
「是就是了,何必不承認呢?」朱利葉挑起高高的眉,活像逮到現行犯。
在巴黎閑著也是閑著,欺負一個年紀半百的老人家,她不但不覺得良心過意不去,還突然玩上了癮,自然讓杰佛理招架不住。瞧杰佛理節節敗退的為難臉色,朱利葉嘴角浮起了笑容。
「沒想到你對老人家也是這麼不客氣。」
听見有些耳熟的聲音,朱利葉懊惱地閉上眼楮暗自咕噥,一點也沒有回頭確定對方是何方人物的興致,簡直不願意相信巴黎真只有這麼丁點大。
從穿衣鏡里,她看見了梵尼西。陰魂不散的家伙啊!
不過是在飛機上受了他一點幫助,就非得一天到晚見到這張臉嗎?該不會在她回報他的「恩情」之前,根本擺月兌不了這份孽緣吧!
一想到這家伙見過她最悲慘的模樣,她只想跟他一刀兩斷、從此永不聯絡,最好她走她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
老天爺存心開她玩笑是不?
凝望著她在禮服襯托下更窈窕優美的背影,梵尼西的心不由得怦動了一下,更從鏡子的反射里看見她穿這件禮服有多美;如果她不是緊皺眉頭,破壞了臉部誘人的美感,整體女人味就更令人動心了吧!
若不是剎那的悸動,他恐怕也不會再上前跟她說話。
意外看見她的那一秒,他本來是有扭頭就走的沖動,卻被她不同的樣貌所吸引,甚至管不住向她走去的雙腿。
在咖啡館拿熱臉貼人冷的羞辱還記憶猶新,其實梵尼西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天生賤骨頭,干嘛還主動跟她說話。
然而,在落地長鏡里的人是真的很美!
「有何指教?」吸了口氣,朱利葉重新張開了眼問道。
冷淡的眼神在鏡中和他四目相交,她沒有半點打算跟他面對面說話的意思,口氣也完全像個陌生人。她根本不想承認能再見到他起伏的另一種情緒,甚至刻意忽略了見到他時有過的一絲驚喜。本以為緣分已盡,誰知一再巧合偶遇,豈不讓人驚喜?
縱使是冤家,也會為緣分嘖嘖稱奇。
杰佛理望著兩人欲言又止,終究是謹守本分並未插嘴,甚至退到一旁去。
「怎敢?」梵尼西略帶自嘲一笑。
明明很陌生,他對眼前的女子已有幾分了解。
現在的她就像刺蝟,對他有著莫名的敵意,不可能給他任何好臉色看。然而,除了大發善心不,斷對她伸出援手,他可不記得自己得罪過她分毫。
總不會他的幫助,對她來說其實是種侮辱吧?
不會如此大女人主義吧!
「是嗎,還有呢?」朱利葉在鏡中對他撇嘴一諷。
「還有,衣服很適合你。」
梵尼西在她沒來得及反應之前,沒說再見即轉身離去;總覺得和她的緣分不會到此結束,兩個人絕對還會再見面。
他開始好奇下一次見到她,會是在什麼樣的場合。
客套話倒不必了,反正她不需要他的客套。
愣愣望著他的背影走遠,朱利葉在他消失後旋即把頭一甩,縱使有些莫名的情緒在胸口翻攪,仍決定再次把短暫的交集拋諸腦後,當作從來不曾發生過。
反正,這次一定不會再見面了。
☆☆☆
遠遠地,梵尼西在身穿華服的眾人里,找到一顆發亮的東方星星。他看見了正在跟慈善晚會主持人說話的朱利葉。
一如他猜測,他們又踫面了。
嘴角泛起淺淺一笑,這回他並沒有上前跟她說話的打算,只是遠遠看著她在其他陌生人面前,展現他無福消受的一顰一笑。一身窈窕身段包裹在銀白色的禮服下,她就像高貴美麗的銀魚,自在穿梭于晚會上,實在教人很難忽略。
本來,她的東方臉孔就夠引人注意了,何況她還有出色的外表。其實他很訝異,她沒因賭氣而改選,還是穿了那天他所贊美的晚禮服。
在慈善晚會的主持人走開後,有個約莫三十歲的男人走近朱利葉,突然擋住了她的去路。縱使有段距離,梵尼西仍幾乎能清楚看見她黑眸里一閃而過的厭惡和驚慌。只稍猶豫,他便悄悄朝他們靠了過去,又打破了自己不主動接近她的決心。
連這一點決心都貫徹不了,不用別人說,他也覺得自己真沒骨氣。
踫見她之後,他的骨氣簡直不知跑哪兒去了。
突然被擋住去路,朱利葉訝然望著自己面前的男子,隨即認出了對方。
縱使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也忘不了眼前這家伙有多煩人,如何惹人厭而不自知。
老天爺果然跟她過不去!
可不是嗎?明明重逢的機率小到不行,她還是一一中獎了,命運之神分明是和她過不去。梵尼西的事是,這家伙更是!
誰能告訴她,她今年還要倒霉多久?
「朱利葉親親,好久不見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不等對方說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朱利葉,立即賞他一記白眼,沒好口氣地道︰「布朗先生,我跟你一點也不熟,請你不要制造別人的誤會。」
都幾年沒見了,虧他還能惡心巴拉地亂喊一通,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這家伙便是她十八歲那年,外婆替她安排的相親對象。一見到哈威•布朗,像噩夢一樣的回憶又一一在她腦海浮現。十八歲之後,之所以很少來巴黎找外婆,就是因為她不想再見到這個纏人的家伙。
不是沒想過,以他的身份,很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場合。她只是希望著自己的運氣不會那麼背。
豈知她近來天殺的運氣背,霉運走個不停;她真不該賭自己的運氣,硬著頭皮答應外婆出席這場慈善晚會。
「哪來的誤會呢?我是真的很想你啊!我美麗的小親親,要不是你太狠心,我早就飛到台灣去一解相思之苦了。」
炳威曖昧地反駁,猝不及防地執起她的手,趁其不備地在她手背偷了個吻。
因為她太狠心,害他這幾年想她想得多辛苦哪!
「放開我!」一時失察被他抓住手,朱利葉不由得惱怒低吼。
不要臉的死家伙,還是跟以前一樣欠扁!
場合不對,否則她肯定踹他一腳。
「小親親,多年不見,你卻愈來愈美麗動人了。」很清楚她顧及家族顏面,不太可能在公共場合太「粗暴」,用眼神從頭到腳溜了她一圈,哈威不但沒放開她的手,還把她的身體往自己一拉,萬分感慨錯過太多機會似的嘆息著。
「我叫你放開我,你是听見了沒有?」朱利葉有些氣急敗壞。
听不懂人話叫作畜生,這不要臉的家伙是搞清楚沒有。
虧他還自詡為風度翩翩的法國紳士!
「不放你又如何?」哈威挑起眉,故意挑釁地笑著。
「你別太過分了!」朱利葉惱怒極了,偏又不願讓旁人看笑話,只能壓低聲量警告近在咫尺的男人,渴望能用目光將他碎尸萬段。
「比起你的冷漠,我能有多過分?」哈威似乎鐵了心不放開她的手。
相思數年之久,難得有機會一親芳澤,哪有輕易說放就放的道理。
「你——」
「這位小姐叫你放開她。」
在哈威和朱利葉的錯愕之中,梵尼西突然出現,一把拉住朱利葉的另一只手,以保護之姿將她拉向自己,毫不畏懼地回視著哈威的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