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存心逗他,還是拿著他當好玩?相處了一整天,對她思考邏輯的方向,他還是拿捏不準,總覺得她像雲霧一般捉模不住,腦中的思索方向時而簡單、時而復雜,令人好奇又難以深窺其心哪!
「說好的,記得嗎?」不再使壞心眼,她淡淡地提醒。
「記得,可是……」可是他不甘願、也不想放她走;遵守約定,他們就沒有了未來,他將永遠不能知道,有她的日子該是如何過。
「該舍就要舍,別留太多依戀了。」本來就該這樣,她對著他、也對自己說。骨子里叛逆的血里,藏著順從認命的天性,她知道自己無法狠下心來辜負爺爺的期待。
縱使被爺爺賣出的,是她的終身大事。
「你當真甘心為你爺爺的賭債而允人婚事嗎?」凱文沒有先提出為她解決債務的決定,綠綠的眸光卻變得好深沉。相識不算深,他卻有足夠的把握,認為她不是個凡事逆來順受的小女人;她應該是那種勇于為幸福爭取的女人才對呀!
停頓許久,她的眼神流轉了幾圈,僅是言輕意重地道︰「不甘心又如何?很多事明明不合理,卻不是我可以為自己作決定的。」可以的話,誰甘願嫁給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用自己的後半生賭個好簽呢?只有成長在封建家庭的人,才能體會活在那種環境里的悲哀。
「如果……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決呢?」
「你不懂。」搖了搖頭,她能感受到他話里的急切和關心,卻也只能告訴他︰「有些事我們得說它叫宿命,早已改不了。」不能否認地,她有面對宿命進而挑戰的習慣。或許,是骨子里的執拗性子作祟,所以她不願意向命運低頭。只是她和別人用的方法,可能有點不同罷了。
有句話說得好,每一次的危機都是轉機。
爺爺要她嫁——好,她嫁。
全部的人,都當她是個乖乖女,她偏要嫁了再來作亂。
「改不了也得改!」乍听她的話,他突然有點激動地猛搖著她的肩膀。還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但他很肯定,不願意她去嫁給別人,從此遠離他的生活。
心中能確定的答案是,他渴望著能擁有她的心和一切。
因為毫無心理準備,身體反射性地一震,永井惠被嚇了一小跳。
想要嚇死她啊?這死家伙……
「對不起……」發現她受驚的模樣,凱文收歛了沖動的舉止,略顯擔心地道歉。他當然不是存心要嚇她,只是為她的話而氣惱。
「沒關系啦!什麼交情了,我怎麼會為這小事和你生氣。」安撫好自個兒被他嚇快的心跳,她才笑靨如花地道︰「就算『分手』了,以後沒有機會再相見,好歹我們也是交往過的戀人,往日情分也還有幾分在啊!」
「我不能再見到你了嗎?」她那副從此分道揚鑣的口吻,讓凱文掙扎的心不好受。真的結束了嗎?她竟能如此認命……對他也毫不留戀?
老天無眼哪!他的生命之光,竟只曇花一現便將驟閃而逝。
「如果有緣,說不定哪日會在街頭重逢;但願你那時還記得我,現在何必這麼依依不舍的樣子呢?你也該回到屬于你的地方了。」對于他的眷戀,她多少是有所感覺,卻依舊狠心割舍。
「我知道,你有地方可以回去、也必須回去,別再逃避了。」凱文受到莫大的沖擊,心底的決心卻未曾動搖、反更堅定。
她很特別啊……特別得讓他百般不舍,恐于失去了她。一旦和她錯身而過,今生是否能再找到如她知心聰敏、讓他輕松敞開心防的女子?他怎麼也無法確定。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放她走!
「我可以替你解決你爺爺的債務,如果你對我也有感覺……」頃刻間,他已做了絕不更改的決定,對她無比認真地道︰「後天,在我們初識的地方等我。」賭上了彼此的感覺該是相同的頻率,他不要她當個宿命的女子。給他一天時間,他會回去面對現實再也不躲,解決掉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
只要給他一天的時間就好……
早知道會走到這地步、演變成此刻的局面,她不該惡性不改地逗著他玩的。從來沒想過要收拾殘局,殘局教她從何收拾起?根本就不是賭債的問題呀!
望著他清朗如玉的俊顏,永井惠很輕地嘆了口氣。
解釋不了,干脆省下力氣別解釋了。
回應他一抹又甜又柔的微笑,永井惠如白蔥般縴細的十指,捧上了凱文錯愕的臉,輕輕將紅唇印上他的,含著心意索取了深深一吻,才又眷戀不已地放開。
「再見了。」把他的身子旋身一轉,永井惠從背後將他往前一推。
低下眼,她不敢看,怕一看就會舍不得。酸甜苦澀,懂了愛情該有的滋味,她不打算戀棧;短促的時光里,她嘗遍了愛情的甜美,真的已經夠了。
沒有人會懂,這是她結束一段感情的儀式。
縱使是段曇花一現的戀情。
版別的時候到了。
當凱文再回頭,寂靜沉黑的街道已空無一人,她的芳蹤倩影杳杳,彷佛消失在地平線的那一端,再也尋不著任何曾經駐留的痕跡。
夜涼如水,闃靜的景物迎合著夜蟲低吟,蕩漾著蕭索的陰涼味,格外地引人詭譎顫寒。
她……不見了。
第5章(1)
「解除婚約?」在狠狠給了澤渡涼一拳後,澤渡幽並才火氣全消地肯听澤渡涼說話。可是他萬萬想不到,澤渡涼會要求解除和永井惠的婚約,酷凝的表情自然顯得怪異。
「嗯。」從地上爬起來,澤渡涼無視嘴角的傷口,態度仍舊毅然決然。
自幼及長,他當個受人擺布的傀儡女圭女圭,已經當得夠久了;縱使他欠下再大的恩情,也已該盡數還清。這回,他要為自己的心作主,為自己活一次。
「理由呢?」轉著深沉的心思,與澤渡涼四目交接許久,澤渡幽並才又問。本以為涼永遠不會反抗那些死老頭子,看來他錯得徹底。
害他受到無辜的牽連,若是換來涼的自我覺醒,或許是值得的。
還用問嗎?沒將人找回來,他今晚又被爺爺訓斥了一頓。
在凌晨兩點,涼竟然回來了。二話不說,滿肚子悶氣還沒入睡的他,才會見了人先揍再講。誰知揍完之後,涼說了一件更教他震驚的事。本來還想拽著該死的涼,直接向爺爺交差了事,現在澤渡幽並卻肯定這不是明智之舉。
听見涼要解除和永井惠的婚事,難保爺爺不會氣得當場中風。
到時,他肯定逃不了責任又被陷入渾水。
「有個人,我舍不下。」面對幽並,澤渡涼從不說謊。
「你以為爺爺會肯嗎?」爺爺喜歡永井惠,就沒人能搶走她的身分。
澤渡幽並在腦里快速拼湊著所有前前後後的詭異情況,只得到了一個結論。在一起整天,一對男女又親又摟又抱——竟然不知道彼此的身分。
老天,誰來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不肯,我也不管了。」綠眸閃過森冷的光芒,澤渡涼無比決然。
沉吟著,瞥見涼嘴角的血痕,澤渡幽並皺起了酷眉,伸手替他抹去血漬,語氣平平冷冷的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管他誰愛誰、亂七八糟的事,他都不想管了。
僵直而立,澤渡涼直視著幽並點了頭,沒有半點猶豫。
這是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怎麼也不想失去」的東西,他絕不放棄。
望著涼前所未有的穩重,澤渡幽並顯得若有所思之後,在涼的錯愕中,說出了令人不敢置信的話︰「你若是不願意,永井惠就由我來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