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龍大概要這麼關她一輩子,棄她于陰晦中,懲罰觸怒龍威的她吧……不知多久以前,她就認定是這樣,因此當她看到月龍出現時,自然以為是產生幻覺了。
這些日子,除了詛咒,她莫名地想起他當她是老婆,疼她憐她的那一小段時光。她該恨他的,腦中卻開始重復那時的點點滴滴,愈孤獨,畫面就愈清晰;清晰到她無法繼續咆哮詛咒,清晰到她不知何時開始,只會對著斑駁的天花板傻傻蠢笑。
生無可戀,她可以咬舌自盡,自我了卻無望的殘生。
偏偏,她還有眷戀的人,眷戀的回憶,眷戀的期待,可悲哪!
「你笑什麼?」月龍的眉心皺得死緊。之前從監視上發現她這兩天不太對勁,在反復思量後,他才決定直接面對她。
她有吃,愈吃愈少,幾乎是在自暴自棄了。
「我笑我的,與你何干?」有氣沒力地反駁,她依舊笑。
呵,創造一個幻覺,她竟然還能夠使幻影和她有問有答,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如果每次都能產生如此真實的幻覺,她就不會被寂寞感所侵吞害怕了。
「不準你用這種口氣說話!」她看起來不太正常,真的關瘋了?
將她和所有人事物隔絕,或許是比任何懲罰都殘酷。
「呵呵,你憑什麼命令我?」不過是她的幻覺,卻和真人一樣囂張,可笑!
「憑我——」憑什麼?他不會要她的命,不可能拿她的命威脅她,那他還能以什麼為籌碼?「憑我就是要你這麼做!」
「就憑你?」撐起頹喪萎靡的身形,她笑得更放肆,「既然你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有權使人去生去死的偉大人物,何不將渺小的我判人十八閻羅殿,好永不超生?哈哈……」
她累了,不想再繼續做夢。
當演員那麼久,她還沒演過瘋子,現在恐怕不用演就是了。
「你是不是真瘋了?」
瞥向幻影黑眸底的憂慮,她忽而無比認真地點頭。「我是瘋了,瘋到和空氣說話,創造出一個比真人還狂傲自負的你,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我不是你創造出來的。」真的把她關太久,隔絕太久了。
「誰賦予價多嘴的權利?我說你是就是!」別忘了你是我創造的!
「我不是!」
「哈,你用什麼證明?」她還有心情和幻影討價還價,夠無聊。
月龍揪緊雙眉,一個上前擄住她的身體,氣道︰「就用這個。」他快速覆上她失卻血色嬌潤的唇,狠狠索吻。
她錯愕,完全傻在突來的深吻中。
「怎麼,我是你的幻覺嗎?」結束一吻,退了一個人身的距離.他惱火地問。
「不是……」還有口水哩,她哪幻想得出來。
被他一刺激,她混亂的神志漸漸恢復正常運作,開始回復有條理的思考模式。她不是真的瘋,不過是在逃避無可奈何,永無止境的晦暗步調;如今見到繩索從高處拋下,陽光總算願意再次光顧于她快枯死的心靈花園。
她醒了。
「哦,那我的的確確是活生生的人?」月龍帶些沒好氣地挑眉,提高聲調。
被她當作幻想出來的人物,感覺有夠悶的。
「走開!不是要放我自生自滅,用孤獨來懲罰我嗎?」確定他是真實的,她立即倔強轉頭,一把推開他的手,「你來,是看笑話還是驗收你的懲罰?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覺得把我當待宰的小狽關在這里還不夠是嗎?!」
「你別像個蠻不講理的潑婦!」他只是……氣她想從他的身邊逃開。
他的心為她的指控而震撼緊縮。
「我蠻不講理?!」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她瞬間瞪向他的黑眸無懼無畏,嘶啞的聲音幾乎呈咆哮狂吼︰「是潑婦有罪,不是潑婦也有罪,生死皆不由我,我高興當我的潑婦,用不著你老大管!」
她沒瘋,倒成了潑婦,這全是誰害的?
不順眼,他可以輕易要她小命,反正她的命對闕龍門來說不值半文錢。
身為演員,難免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緒化,她快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她只知道,她好想逃離這可笑的一切,擺月兌不該和她有交集的人事物。
「你到底想怎麼樣?」煩躁的情緒躥升,他懊惱從她身上所見的反抗。
「我不要怎麼樣,我要自由——自由!」她悲哀地笑,嘲弄地問︰「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對一個正常人的意義?」
不等他回答,她哀哀嘆口氣,將臉埋入弓起的雙膝中。
「算我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不要再一個人待在這里……算我求你……
魯賓遜流落孤島,至少還有山有海環繞,有動物陪伴;可以狩獵可以游泳,沒事在島內探探險,等待遠處可期的救援。她呢?四面是牆,送食物的人將食物一丟就走,永遠不會和她搭上半句話,就像怕被她傳染溫疫似的。
唉,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
只要月龍肯放她出去,要她舌忝他的鞋跟都沒問題,更別說還記啥恨。
「我會放你出去……只要你肯跟我回上海。」這是月龍低聲下氣的最極限。
「跟你回上海?」狐疑地抬起眼,她沒好氣問︰「你為什麼要帶我回上海?你以為換個地方折磨我,我就會比較甘之如飴?」
「夏琳心!難道你真不明白——」
「你要我明白什麼?」拾起頭,她恨恨的眼神,斷了他未竟的話,「怎麼不繼續說?請原諒我腦袋太小,腦漿不足,腦神經不夠發達,不能明白偉大的您,到底要我明白什麼也猜不來!」
明白他為何拋棄一切公務,為她追到這里;明白他為何留在這里不返回上海,為她翻遍本地大街小巷!可惡,她這種態度,要他如何說得出口?!只是一個背叛者,她以為她能有此「殊榮」?可惡!
他最厭惡不講理的女人!偏偏……
「哈,難道你要我明白,你會以這麼沒人性的方式處置我,是出自你的仁慈?」讀著他的眼神,她訕諷︰「你該不會想說你愛上了我,所以氣我丟下你回來,于是千方百計尋我這市井小民報復,再來就原諒我,要我跟你回上海事榮華用富貴?」
愈說,她就愈不懂自己扯到哪兒去,愈發覺得可笑。
必太久,對一個人的思考邏輯是會有影響。難怪去當兵的阿兵哥,在當完兩年兵之後,看起來都傻兮兮,退伍後要一陣子才能適應社會。
她怎麼也想不到,無心的訕諷,正好一箭中的,刺中月龍的要害。
月龍透白的俊容霎時刷得更白,她的觀察……未免太敏銳。
「怎麼,難道我猜中了?」不怪他一臉難看,她自己都覺得這種猜臆可笑。
沉默須臾。他干脆承認︰「是又如何?」
「月亞檉,我不是傻了啊。」她多希望真是如此。可是,要她相信一個愛她的男人會如此對她?戀愛可使人盲目。但不會變成白痴,「你有什麼報復的念頭,我認了,不用拐彎抹角騙我的感情,這種報復太卑鄙,難道你一點都不自覺?」
「信不信由你!」月龍生氣了。
這女人真的不知好歹,難道還要他下跪道歉,為欺負她的事懺悔不成?得寸進尺,做她的大頭夢!她對他沒——應該沒有那麼重要。
「我不信。」她好肯定。
惟獨這件事,她不會傻得相信。
「隨你!」惱火扔下話,月龍轉身離去。
「啊……」她想喚回他,但隔絕天堂地獄的門,在她眼前砰然關上。
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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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龍氣極了,氣到直接前往機場,打算直接飛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