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柔,你別說話,等身體養好點再說吧!」向雲攸心疼地撫著她的胸口,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氣憤又無奈。
淚水沿著莫亦柔的臉龐滑下,她只是看著柳若顏,「咳咳……答應我……」她不能不說,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
「亦柔!你到底要顏若答應什麼?」向雲攸被妻子弄慌了,見她臉色愈來愈慘白,他的心揪結在一起,跟著濕了眼眶。
柳若顏看著莫亦柔,搖首無語,不是她無情,只是那是她無法答應的事,要她怎麼能給下承諾?
莫亦柔竟掙扎的要從床上爬起,像是要使盡最後一分力似的;沒有若顏的承諾,她死也不能安心,所以她哭著央求道︰「求……求你……」
她已經不能說出更多的話,有雲攸的淚陪她而去,已經夠了。
「顏若!不管她要你答應什麼,你就先承諾她吧!」長孫義看著這一幕,心酸地向若顏勸著。
「算我求你!」向雲攸也扶著莫亦柔掙扎的身體,急促地轉頭對他求道。
亦柔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讓病情更嚴重的,就算他不明白她要顏若答應什麼,他都只能先要顏若的承諾好安撫她了。
柳若顏猛烈地搖頭,霧氣染上滿溢悲慟的黑眸,雲攸不明白莫亦柔要她答應的是什麼事,怎麼能要她答應?那承諾不是她擔得起的呀!
「答應……我……」話還沒說完,莫亦柔便劇烈地猛咳起來,也因猛然的激動就這麼咳出血來。
「顏若!」向雲攸怒不可遏地瞪向顏若,他要是再不答應,自己定會掐死他!
柳若顏咬牙,閉上眼流下淚水,她該怎麼辦?
「顏若!算我求你!」向雲攸是快崩潰了。
「先答應吧!」長孫義也急著勸說。
「顏公子!夏菊求您好心,答應夫人吧!」驀然間,夏菊跪在若顏身前,淚流滿面的嚎啕大哭起來。
只有她知道夫人要顏若答應什麼,她不能說,卻不得不求顏若成全夫人最後的願望。就算她不懂醫理,也明白夫人已經熬不住了,是拼了命要顏若答應上回不肯答應的事呵!
「你們——」柳若顏望著整屋子祈求的眼神,知道自己是被逼得毫無選擇了。
「答應我……」莫亦柔的眼紅腫了,她用著最後的力氣看向柳若顏,也賭上這最後一絲的希望。柳若顏必須答應,她沒力氣再求了……
她知道自己不公平,對柳若顏的要求也過于任性,尤其是自己現在的情況,更是把柳若顏逼入死胡同,但她又有何選擇?
「我答應!我答應就是!你快別求了!」柳若顏被她的執著擊敗了,放棄了自己的堅持,面對這樣一個深情的女子,她怎麼能不認輸?
向雲攸感激的瞥他一眼,便急忙地扶亦柔躺好。「你听到了,躺下休息吧!」
莫亦柔心滿意足地露出一絲笑容。她深切的盯著向雲攸,竭力的對他說︰「別忘了……我曾經對你說……的話……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
她明白自己是自私的,明知道柳若顏和顏若的身分,卻不願對雲攸點破,為的不就是怕他的雙重愛戀讓他義無反顧?柳若顏並沒有猜錯,她是不願在有生之年和她分享雲攸,所以她將守著這秘密離開,這一點點自私與任性,她知道雲攸會原諒的……
她並不覺得自己虧欠了任何人!
當莫亦柔輕輕緩緩地閉上眼時,時間彷佛在剎那間靜止,不能止的——是所有人眼中滑下的淚……
第7章(1)
「長孫公子,請你勸勸我家少爺,別再整日守在夫人的靈前了。」夏菊哽咽的懇求剛踏入向府的長孫義,夫人死了讓她難過,少爺那模樣卻教她看了更心酸。
如今沒有人敢說少爺對夫人不在意,整整十天,少爺就這樣守在靈前,要不是老夫人幾乎要跪下來求他,他也不吃不喝,只是直直地望著夫人的靈位。
沒人知道面無表情的少爺心里在想什麼,也沒人敢問。
長孫義和他身後著男裝的柳若顏交換一眼,眼中盡是無奈與悲哀。
他們能說什麼?因為太明白雲攸心底的痛楚,更是什麼安慰話都說不出口,說了也于事無補啊!
柳若顏本來是不想再進向府的,但終究放不下向雲攸,所以還是來了。她心底清楚明白,對那莫亦柔的承諾,只是讓她有了藉口。
向雲攸就這麼看著案上那座牌位,目光無神,身形蕭索,讓人望之心寒,那是多麼徹底的悲慟,才會讓一個人失神至此?
長孫義和柳若顏走進靈堂,沒出聲去驚動向雲攸,只靜靜地站在他身後陪他,似乎這是他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人死不能復生!他們明白這時期,只有雲攸自己能熬。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向雲攸突然以平板的聲音開口問︰「你們知道我為什麼心痛?」
長孫義和柳若顏一愣,要不是雲攸仍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確切听到那澀然的聲音,還會以為那突來的聲音是來自虛幻呢!
因為向雲攸沒有移動,既沒轉身也沒動作,仍是原來的模樣。他們甚至不確定雲攸知道他們的存在呢!
「亦柔死了,你沒理由不該難過。」柳若顏合情合理地回應。
「不!我並不是難過,而是心痛。」他驀然轉身,迎上顏若的眸子。
向雲攸的眼神讓長孫義和柳若顏觸目驚心,他眼中盛滿的自責、悲愴,是那麼地深刻,一點一滴傳入他們的內心深處,他隱藏不了,他們更無法視而不見……那歉意——是他對亦柔的死感到愧疚?
「雲攸,小娘子的死並不是你的錯,你何苦如此?」長孫義不忍地勸道。
「對!亦柔的死並不是我的錯,但我明知她病弱,卻未能陪她走完最後一段路,甚至連她的病何時加重的都不知道,我算是哪門子丈夫!?」向雲攸雖然努力保持平靜,但他微微顫抖的身軀卻已泄漏出他心底的悲慟。
柳若顏看得心疼,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柔情的望著他。「你別這樣對自己,亦柔是不想要你為她擔心難過才不肯說,如今你為她自責傷痛,若是她地下有知,豈不是又要放不下了?」
一股暖流從他的手傳達到心底,向雲攸詫異地望著那雙握住自己的手,為什麼他心口的沉悶歉疚竟一滴滴的化去?顏若的話彷佛讓他心中的冬雪遇上初陽,暖暖的化為春水,流過他傷痛的心底,那傷痕……竟開始在愈合。
他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問︰「告訴我好嗎?亦柔要你答應的是什麼事?」
「我不知道。」她松開手,眼神閃爍地逃避。
「是不知道,還是不肯說?」他嘴角浮現淒冷的笑容。他什麼都不能替亦柔做,甚至連她最後的心願都不知道!
終究,她還是不忍心看見他黯然落寞的神色,咬了咬牙,含糊地告訴他︰「她要我確定你會過得很好。」
莫亦柔要她照顧他,不就是要她確定他過得很好?
「為什麼?」向雲攸淒愴的望著顏若,為什麼亦柔要求顏若這種事?
他知道顏若的話有所隱瞞,卻也明白他不會再說得更多了。亦柔啊亦柔!你是用什麼心思在為我打算?向雲攸的嘆息逸出唇間,對妻子,他竟是如此的不了解。
柳若顏無語。為什麼?唉!要是她能說就好了……
長孫義嘆口氣,他是明白這一切,但他又能說什麼呢?
***
長孫義有事出城去了,柳若顏再度以顏若的身分去探視向雲攸,從上次至今也過了一個多禮拜。
本來她打定主意不能再以顏若的身分去見向雲攸,可是折騰了自己一個多禮拜,沒見到他如長孫義所說的氣色漸好,她就是放不下心底的那塊重石,所以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