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不喜歡你,就不會出現在這里了。」心筠溫順的出口安撫。
修眉渾身無力的坐在地上喘氣,好不容易才忍下胃部一波強烈的翻滾,可是密閉的船艙中,彌漫著穢物的酸臭味,她一聞,又想吐了。
死命的捂著嘴巴,修眉粗魯的一把推開心緒,跌跌撞撞的往外跑,急切的步伐先猛力的撞上桌角,接著手臂又撞過艙門。就這樣一路顛倒的奔到甲板,趴在船舷對著江水猛吐。
其實,修眉的午餐根本沒吃多少,連續幾次拍心掏肺的嘔吐,肚子里早就沒有任何食物,可是她就是止不住的干嘔。
遠遠的,一道不舍的目光籠罩著蟋縮成團的小女人。
他苦笑的搖頭,對于不諸水性的人來說,暈船的滋味確實是痛苦萬分,他考慮著是否到下一個渡口就下船改走陸路?
看她吐成這樣,他當然是心疼的想去安慰,可是跨出的腳步一頓,又想起該給她一點教訓斤萬不可助長她的任性妄為。于是,他居高臨下,溫吞吞的開口,「沒想到平日生龍活虎的人,一上了船就成了軟腳瘟貓。」
「什麼瘟貓?沒見識,我是在嘔吐神功。」她倔氣的回話,勉力的側過頭,水霧氤氳的眼,讓她根本看不清駱千綸的表o。
「好吧!請問傅姑娘的嘔吐神功練到第幾層啦?」他原是順著她的話搭,想說笑的讓她放松心情,可是听在她耳里,卻成了可惡的趁人之危。
「哼哼!我就要大功告成的把五腑六都翻吐出來,你多待一會兒,也許我可以先吐塊肝給你煮湯喝。」小拳頭緊握,恨恨的擠出話。
他蹲注意到,頭上陽光正盛,可是修眉的額角卻冒著冷汗,終究還是無法不心疼的掏出帕替她擦汗,柔聲的說︰「忍耐一下,等習慣就好了。」
使勁的推開方帕,哽著嗓音說︰「誰要你裝好心!我暈船不舒服已經夠倒霉,你不出口安慰就罷,現在還冷眼旁觀的奚落我,你這人真可惡。」她氣憤的捶船板出氣,難受的眼眶酸澀,真想大哭一場可惜她現在連大哭的氣力都沒有。
我……我沒有奚落你的意思。」看她這麼難過,他心也軟了,好聲好氣的低頭解釋。
「不是不想理睬我嗎?干嘛又自己跑來同我說話?」這些天,他對她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
「我是想讓你好好冷靜,反省你的作為。」
「我有什麼需要反省的?」俯在船邊,手指關節已經用力到發白,滿眼淨是翠綠的滔滔江水,又是一陣暈眩來,讓她有種想往下跳的沖動。
深吸一口氣,駱千綸盡量讓自己恢復理智,沉著嗓音說︰「你現在不舒服,我和你說什麼你也听不進去。」
就像肚子被人用力打了一拳,「哇——」她無法克制的又嘔出酸水,縴細的肩膀顫抖,再也撐不住的掉下淚,嗚咽的控訴,「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她開始遷怒發脾氣。
「少不講理,關我什麼事?是你自己說要走水路的。」
「對對對,都是我的錯,你怎麼會錯呢?你是大名鼎鼎,萬人景仰的銀幅公子,聰明睿智從來不犯錯。」她邊哭邊吼,想到這幾天的漠視,胸膛堆聚了滿滿的委屈,搞不清他為何前後判若兩人從霍山下來時,他明明對她呵疼備至,甚至會和她一起聯手欺負上官,當時她還覺得駱千綸就像她自小期盼的大哥。
偏偏一句「關我什麼事」,徹底劃清界線,扎得她心口泛疼。
使勁抹掉臉頰上的淚水,修眉倔強的咬緊牙根,「你說得對,我們兩人非親非故,我就算難過得死掉,也不干你的事。」
駱千綸有種無話問蒼天的無奈,不知道他們現在的對話,到底有什麼重點?蹙緊眉心,冷下聲調,「你別仗著身體下舒服就來胡鬧.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知道你喜歡筠姊姊,喜歡就去告訴她,何必欲迎還拒的逃避?你根本是個心口不一的虛偽小人。」
「你——」聖人也會被她的歪纏胡扯給搞毛,他真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但是伸出去的手,一踫上難受得不住輕目的嬌弱,狠霸的氣力就是無法凝聚的自動消散。
「滾開,別在這里裝好人!」他果然喜歡範姊姊,否則為何不反駁?修後也不明白,這個想法為何讓她胸口郁悶的接近酸楚?
他再度深吸一口氣,好定住即將沸騰起來的情緒,從懷里掏出瓷瓶,倒出一顆碧綠的藥丸遞到修眉的面前,「這是清心丸,具有寧神補氣的效果,吃了雖然無法讓你不暈船,但是會舒服點。」
你為什不反駁呢?為什?修眉無言的問。
男性的大手穩定的平舉在眼前,突來的一股激烈情緒,促使她搶過藥丸揚手扔進江水中,挑釁的說︰「不吃!」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冷到頂點。
駱千綸很慢很慢的站起身.俊拔的身軀緊繃如鐵,專注而犀利的低頭俯視,「你愛耍脾氣隨便你,反正不舒服的人是你,不是我。」他跨步離開,冷消又痛心的說︰「我沒想到,你這麼會糟蹋別人的好意。」他也是當慣主子的人,從來不曾低聲下氣的哄人,如今好意被糟蹋,引得他怒火陰燒。
修眉愣愣的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去,淚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奇怪,陽光不是正烈,可是她為何一點也不熱,反而覺得冷呢?
其實,身體不舒服的人,難免心情脆弱,修眉的行為說穿了,就只是想找個人撒驕,可惜駱千綸終究弄不懂女孩子彎曲別扭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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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修眉握拳咬牙,死忍著不喊叫。她的手臂和大腿又新添幾處紅腫瘀痕,這是下午忙著沖出艙房的結果,心筠俐落的替她上藥,揉著青紫的部位。
看著身上恐怖的傷痕,一股自憐的情緒涌上,修眉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很疼嗎?忍忍,我再讀幾下就好。」
修眉輕輕的搖頭,胸口就像梗著硬塊……委屈的說不出話來。上回她從馬上摔下來,弄得一身是傷,當時駱千綸慌張的模樣還歷歷在目,而且,他也曾像心筠這樣替她救藥、揉散瘀血……只不過才多久的時間?他竟然變了,變得冷淡、變得可惡。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他冷漠的眼神,對待她客套生疏的模樣,她就是心頭悶得難過,甚至有些心怯……有些怕他不理人的沒表樣。
說出去只怕沒人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傅二小姐,不怕上官非彥的沸騰怒火,不怕有人追殺,可就偏偏怕那個愛說大道理的臭酸儒,怎麼會這樣?他既沒高聲罵她,更不曾動手打人,可是她卻真怕了他的淡漠,就像他的眼里看不見她似的。」
心,就像懸吊在半空中的不踏實,慌亂得無處擺放。
不懂,越想越不懂,想著想著……眼楮浮起薄薄水霧,在明亮的眼里轉呀轉,倔氣的咬牙,硬是不肯讓淚珠滴下,那種忍耐的模樣,看起來忒惹人憐借。
心筠本來覺得修眉驕縱任性,所以總和她保持距離,可如今仔細想想,她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泵娘,只身在外,難免孤單寂寞,現在又暈船又受傷……不由得大為同情,再看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實在無法讓人再排拒她。
「好點沒?喝點熱湯好不好?」心筠模模修後的額頭,一天折騰下來,她早就筋疲力盡了。
「吃不下。」她怕吃了東西又會想吐,寧可餓肚子,而且劇烈嘔吐後,什麼食欲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