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在里面,除了一天一餐可以見到光亮之外,其他時候完全處在黑暗中,蟲子爬、蚊子叮,吃飯和上廁所都在那個小小的土坑里,下雨里面會積水,泥巴也會被沖下洞,雨再大點就有可能就把人給活埋了……等到雨停了,太陽出來了,水氣開始蒸發,那股又潮又悶的滋味簡直生不如死……關進黑牢的命運就是將人折磨至死。」
水銀邊說話邊一步一步的後退,直到背完全抵著牆壁為止,她偎著牆慢慢蹲下來,雙腳屈膝拱起,雙手環抱膝蓋縮成一團,輕輕的前後搖晃著自己,破碎不成調的聲音從腿縫中傳出來…他很認真的听了一會兒,才听出她在哼歌。「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給寶寶做管蕭,蕭兒對正口,口兒對正蕭,蕭中吹出是新調,小寶寶,一天一天學會了,小寶寶,一天一天學會了……」
「為什麼唱這首歌?和明月有關嗎?」他擔憂的蹲到她面前。
她的眼楮睜得大大的,卻沒有焦距,「他說,只記得黑牢里一直有人在唱什麼竹子直、寶寶乖的,我知道那是明月。她從小就膽小,‘紫竹調’是我教她的,我告訴她,害怕的時候就大聲唱歌給自己听。」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語氣越來越飄忽,「明月被關在不見天日的黑牢里,唱了一遍又一遍的紫竹調給自己壯膽,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我在街上不停不停的走,走了好久好久,一直在想,我為什麼還活著?該吃苦、該被關進黑牢的人是我不是明月,她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啊!」
哭泣、謾罵、動手、發火……水銀任何的情緒發泄他都能包容,也可以應付,可是,他卻好怕她眼神空洞的模樣,這樣的她沒有絲毫生氣、斗志,就好像靈魂已飄離,只剩下空殼在他面前,突然,一股害怕失去她的想法緊緊束著他的胸口。
他急切的大吼,「不準這樣說!別責怪自己,沒有人應該受苦。」他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希望獲得她的注意力。
「我應該要哭的,可是,我偏偏擠不出一滴眼淚來。」她彎起嘴角,笑得淒涼,一股股哀傷的感覺沖擊著她的胸口,讓她的心靈呈現完全的空白。
「心里難過就哭出來,別壓抑,哭吧!發泄一下。」
她閃開放在她肩上的大手,幽幽的說︰「你不會懂的,我的痛傷在心底,烙印在靈魂里,沒有人可以救我,沒有人可以幫我。」
她伸手捉住胸口的衣襟,緊抓著直至指關節全都泛白,「這十二年來,有時候我痛得受不了,我會想像握刀割我自己的手臂,一下又一下重重的下刀割劃……我想試試身體的痛能不能轉移我心里的痛楚,我沒有辦法,真的無能為力,心好痛……」
眼前是怎樣一個遍體鱗傷的靈魂?
辛酸、憐愛、不舍……他該怎麼幫助她?
他小心的藏起無力感,無限溫柔的扶起她,「可是,你現在有不同的選擇,你來找我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有我在,我會保護你,一切都有我。」
「把我當作你的後盾、你的支援,累了想休息就來找我,受了傷就到我這里來。」
他醇厚的聲音不斷在她的腦中反復,就因為這聲音,才讓一心只想毀滅自己的她,不知不覺的走到華定邦的住所。
傳遞著濃情的男性嗓間敲開了迷霧,傳人她的心底,他擔憂的眼眸表達出真心誠意的執著與深情……情感像小火苗般慢慢的燃燒生熱,她閉鎖的冰心正一點一滴的在溶化、退讓。
沒來由的,她就是相信他,相信他會給她比他所承諾的更多。
抱緊他,感受他的溫暖,她仰頭看著他,「我覺得自己就像浸在冰水里,快要滅頂,吸不到空氣,我的胸口好悶……」盯著他柔軟的唇,她的心如擂鼓,卻阻止不了她想要接近他的渴望。
粉紅的舌尖輕舌忝過干燥的唇,對他發出邀請的訊息。
他無法抗拒的低頭貼上她,以舌描繪她、滋潤她,聲音充滿了,「我絕對不會讓你滅頂的,我會緊緊的握住你的手不放,永遠不放!」
他陽剛的氣息吹拂在她敏感的耳垂上,麻癢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的輕輕戰栗,雙手則鉤住他的頸項,身體朝他貼近。
今夜她什麼都不想,只是順從本能的貼向他身上的熱力,以對抗自己體內的冰寒。胸口積聚的郁悶想要找個缺口宣泄,而她嗜血的只想品嘗毀滅自己的滋味。
她冰涼的小手輕觸他結實的肌肉,嘴與他糾纏蜜吻,挑逗的發出申吟,「嗯……」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他困難的與體內沸騰的欲念對抗,將她稍微推開瞪著她,勉強出聲問︰「現在你的情緒不穩,我不想佔你便宜,不想明天看見你眼里的後悔。」
她堅定的搖頭,黝黑如星的眼眸中燃燒著狂放的熱情,她動手解開上衣的鈕扣,一顆三顆,直到雪白的胸脯在布料下若隱若現,「要我!」她的聲音顫抖,還帶著一絲絕望的請求。
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拒絕眼前這一幕。
華定邦發出含混不清的低吼,胸膛急劇的起伏,手臂略施力就把她鎖回懷抱。
她的體溫很低,冰冰涼涼的;可她的舉動大膽,神態嬌媚似火,外在的表象和內心完全相反,這樣的矛盾反而形成獨特絕魅的動人氣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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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的喘息漸漸停歇,汗濕的身體不舍的交纏,華定邦饜足的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手臂攬過柔如秋水的嬌顏,小心的讓她枕靠在肩胛最舒服的位置。
她昏軟的依順他,單耳緊貼在他起伏的胸膛,「撲通、撲通」傾听著他規律的心跳聲,原本昏亂的情緒竟然慢慢的沉澱下來。
「真希望可以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供你挑選。」
水銀新奇的听著他因為說話,而使胸膛形成嗡嗡低沉的共鳴。
他熱切的詢問,「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怎樣才能讓你忘記所有的不愉快,成為快樂的小女人?」他希望能看見水銀在沒有陰影的情況下暢快歡笑的模樣。
她阻斷他急切的保證,「抱我,只要擁抱我。」她向來討厭人類體溫相濡,可是,卻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他的靠近,接受他無言傳遞的撫慰熱流,借他的力量以對抗自己體內的傷痛。
她先是輕輕呼吸,小心的檢查,發現原本每吸一口氣,就會感覺胸口擠壓的沉悶感如今已然不見,她的身體不再冰涼,就連雙手和雙腳也都保持著溫暖。
沉默中,水銀輕聲的問︰「听過‘孤軍’嗎?」
「听過,我從小就摹門的教師為我講授中國文化、歷史、地理,這是菁英教育的其中一門課。」
「當年中國大陸赤化時,有不少國民黨的軍隊且戰且退的進入泰緬山區,1961年,第二次大撤退時,93師的三軍和五軍卻接受政府的秘密命令留下來,等待好時機反攻,沒想到好時機卻一直沒來。」
談到往事,他可以感覺到懷里的身軀又開始緊繃,便體貼的說︰「不想說就不要勉強,嗯?」
「不!我想說,想告訴你。這些留下來的部隊中,其中還有個不為人知的75偵搜營負責滲透偵搜,落腳在泰緬寮三國交界的小村清並,領軍的是營長杜文匯,他自美國西點軍校畢業,是我爺爺。」
華定邦安靜的听著,心里有無上的滿足感,知道水銀肯談自己的身世就表示心防已為他打開。
「爺爺是個有遠見的人,他下令村里的小孩從四歲起就要接受各式教育,包括華文、泰文、英文、拳術,十三歲以上就得學習各式武器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