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舊金山游玩的旅客都知道,舊金山的ChinaTown(中國城)涵蓋了二十四個街口的範圍,為全世界海外華人最大的市集,非常值得游覽。但是觀光客不知道的是:這里也正是全美最大華人組織--文華會的總部所在地。
在ChinaTown中最大、最有名的餐廳,當然首推龍門大飯店了。
龍門大飯店頂樓的會議室正舉行著例行會議。加大的長形會議桌的另一端,坐著兩個氣質截然不同的男人。在場的,都是文華會長老團精心挑選出來的助手,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文華會的兩個當家--文哥和華哥才會同時出現。
右邊的男人三十歲上下,流行的發型,高壯的身材包裹在合身的西裝中,一派正直成功商人的形象。他看起來健康開朗,習慣把精明的心思掩藏在陽光般的笑容後面,讓人以為他無害--他是華哥。
表面上,他是青年才俊,得天獨厚的企業家。實際上,他是文華會半個龍頭大哥,黑巷里見不得光的陰暗爭斗,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從不露面。
左邊的男人和他年紀相仿,氣質卻是南轅北轍。
如果用天氣來做比喻,那麼華哥是溫暖的晴空,而文哥沈昊就是陰沉的陰天了。文哥是文華會面對黑幫的代表,同樣,他對華哥所掌管的轉投資企業也擁有決策權,同樣清楚公司的運作。
沈昊有張瘦削的臉龐,習慣性的皺眉使他在眉宇間留下幾道細小的皺紋,看來更添成熟的韻味。他不常大笑,絕大多數的時候他只是抿緊薄唇。及肩的長發束成一把放在腦後,更添幾分不羈氣息。
華哥溫和地詢問著:「還有事情要討論嗎?」他轉頭詢問沈昊的意見,「阿文?」看見沈昊若有所思地搖頭後,阿華邊收起桌上的文件邊開口:「到此為止,你們都去忙吧。」
很快地,會議室的人全都退下。
華哥站起身來緩緩地伸著懶腰,邊偷偷地觀察著沈昊皺緊眉頭的陰郁表情,突然玩心大起地高唱著:「接招!」腿一彎,半屈著身子,右手平彎以手肘撞向沈昊的胸口。
沈昊面對突來的襲擊,臉色不變地抬手,利落地擋住襲到胸前的手肘,右手快過閃電地拔出配槍,指上華哥的鼻頭,冷淡地說:「再玩,就斃了你。」他說這話的神情,給人是百分百的認真,尤其是眼神中的寒光,足夠嚇住任何一個正常人。
華哥百般無趣地放下手,隨意地揮開指在他鼻頭的槍,就像在揮走討厭的蒼蠅般,調侃地說:「阿艾,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威脅要斃了我的次數,多到已經數不清了。」他瞄瞄沈昊那張沒表情的臉,語氣更調笑地說︰「我想想看……你第一次說要斃了我是什麼時候呢?」
阿華帥氣地彈了一下手指,笑嘻嘻地開口:「我想起來了,是咱們十二歲剛練槍的時候,對不對?」
「很好笑。」沈昊依舊沒緩下臉色。
「請容許我提醒你,如果你斃了我,整個文華會內外組織,你可得一個人扛了。」阿華毫不介意地反駁著。
這次沈昊不反駁,敷衍地點頭站到玻璃窗前,下面是熱鬧的街景,來來往往的人潮。一年到頭不管什麼時候,ChinaTown總是熱鬧喧嘩的,他沉入自己的思緒中。
由背後看來,沈昊頎長削瘦的身體,蓄滿陰沉而強悍的力道。
阿華還記得他第一次看見沈昊,是在兩人被指定為繼承人,開始接受密集的訓練課程時。在他的印象中,沈昊似乎一直都是不快樂的,他總是把心事壓在心底不說出來,看來難懂,封閉,而且拒絕別人的親近。
「有煩惱?」阿華故作不在意地間,」听說老太爺下令。要你一年內結婚?」阿文和文老太爺的爭執,早不是兩天的事情了。
「誰埋他?他急,他自己去娶,我不反對。」
「有趣,我欣賞你的反應。」阿華快樂地表示贊同,「老太爺說,如果你自己不挑,就由左絨過濾人選,由他替你挑選。」
沈昊轉過身看了阿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不明白這件事有什麼值得他開心的地方。他懶懶地接下話:「你的老太爺,也就是我的爺爺,他下的那道命令中,適用對象包括了你。」就不信這樣他還笑得出來。
「這關我什麼事?」真倒霉,他已經盡量四處做商務旅行,就是希望避掉老人家的叨念,怎麼轉來繞去還有他的事。
「你大我一歲,今年三十三歲。」這就足以說明一切,男人年過三十理當成家立業,這是文老太爺根深蒂固的觀念。
「我沒問題,只要我找到‘她’,我馬上進禮堂。」他從不排斥婚姻。
「你還沒放棄你的‘影子夢’?」阿華在多年前曾有段巧遇,後來怎麼找卻再也找不列那個女人。
阿華走到窗前和沈昊並肩站著,神情落寞地說:「我相信她在世界的某一端等我。」其實這麼多年來,連他都不明白自己這種執著手找尋的固執是為了什麼。
「對,听說彩虹的末端有黃金。你怎麼不借點來花?」諷刺極了,沈昊不是個習慣于等待、追尋的男人,他會觀察,然後掠奪。
「不談這個。阿文,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感情這件事,永遠只有自己清楚,所以他轉移活題。
「不知道,遇上就知道了。」聳肩十足的不在乎。惟一確定的是--他不喜歡太獨立的女人。精明利落的女人,他身邊接觸得太多了,確定是吸引不了他的。
以外貌來說,沈昊不是那種英俊到足以吸引女性目光的男人,但是他有屬于他自己的特殊氣質,一如陰天的蠱惑魅力,融合了危險與憂郁的氣韻,那是長年在黑巷穿梭、和危險打交道所換來的。
女人喜歡玩火,喜歡挑戰不易掌握的人,用以證明自己的魅力。
「不過,咱們也沒多大的選擇範圍。幫規都規定好了,娶妻不得娶外國人,說什麼洋鬼子的血統不好。嫌人家不好,咱們還偏偏賺的是洋鬼子的錢……」阿華不真心地抱怨著,因為他也喜歡黑發的東方溫柔女性。
看著窗下熙來攘往的人潮有助于思考,沈昊突然轉身按下桌上的電話交代著:「子耘,替我安排到中國的事。」葛子耘是從小接受訓練的助手之一。
「你又要去中國?一年前,你為了可晴的事情,到中國待了半年。我……」阿華煩惱地抱怨著,單獨管理文華會不是人做的事情。
「你有問題?」沈昊漫不經心地靠在桌邊,「可晴懷孕了,要我替她暫時管理勝中海運。」
阿華太清楚了,沈昊是絕對拒絕不了可晴的要求的。
「公司目前不是由沈叔暫管?」阿華注意到他一提到沈叔,沈昊的表情馬上陰沉下來,沈文禹是勝中海運的股東之一,也是沈昊始終不肯承認的父親。
等了好一會兒,沈昊才不情願地吐出話:「可晴說他身體狀況不佳,可能需要入院做詳細檢查。」
「這樣啊--」阿華把音調拉得老長,這個男人真是標準的外強內柔,表面上不承認他該姓沈,但是畢竟還是掩不住地偷偷關心著。
他厭惡地瞪著阿華臉上揶榆的表情,咬著牙、噴著氣強調著:「當初我會願意‘暫時’答應姓沈,是因為他受了重傷,我媽求我先答應他的。我還是不會承認我跟他有任何血緣關系,去中國也不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