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哭成淚人兒的敏兒,燕兒的心反而冷靜下來,彷佛即將去玩命的不是她,不干自己的事似的反過來安慰她︰
「別哭了,江湖傳言多半言不符實,說不定寶靖王爺的武功平平,殺他並不難,妳別瞎操心了。等我真發生事情,妳再哭也來得及,先保留妳的淚水吧!我快要被妳淹死了。」
「小姐。」敏兒跺跺腳,困窘的大叫。
「好了。」燕兒回復她一慣冷淡的表情,輕聲說︰
「晚了,去休息吧!我想靜一靜。」
敏兒當然知道,現在她最需要的就是專心休息、保持冷靜。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法之一,心不動、氣不浮。
燕兒氣惱的發現,她打坐已經超過一個時辰了,卻仍舊無法靜下心來,這是她習武多年,從不曾遇過的事。一閉上眼,一個霸氣剛強的身形,便會浮現在眼前;專注又自負的眼,似乎不停的鎖住她;夕陽下染上金光寬厚結實的胸膛,似乎正在她眼前起伏不定,像她急如擂鼓的心跳。
她氣急敗壞的下床,坐在桌前,呆呆的凝望桌上的燭光。她納悶的問自己︰她到底是怎麼了?他只是不相干的人呀!這般心不靜很容易令自己陷入絕境的;想到明天的任務,她嘆了一口氣,她一點也不喜歡殺人,以前這事多是大師兄和二師兄的任務,現在輪到她了。
她真是不懂義父的心,權力這般迷人嗎?稱霸江湖,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只想平凡的過一生。想到這十八年來她對義父的命令言听計從,從來不曾違抗過。以前還不覺得這有何不好,可是現在她真是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生活了,離開義父?不!她舉目無親,離開這里,她又能去哪里呢?
寬闊的官道,來往的馬車絡繹不絕;沒想到居然有兩個人安步當車的走著,還吸引著所有過往行人的注意。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鮑子,他長的唇紅齒白、俏皮可愛、一臉精怪,他現在正一蹦一跳的走著,臉上還浮著一個天真的笑容,清脆的叨念著︰
「杜小弟就是杜玉笙,杜玉笙就是杜小弟,杜小弟呀最奇怪,天生就是愛生氣,愛生氣呀--愛--生--氣--」他一邊念,還一邊搖頭晃腦的拍手,就像叫花子唱蓮花落似的;他聲音清脆,表情逗趣,弄得過往車子行人,莫不伸頭出來看他。
這小鮑子一看他隨興而至的順口溜,如此大受歡迎,他得意的笑開了一張嘴,還一邊朝過往行人揮手致意,正想再來上一段︰
「杜--」
「住口!陸丹心,妳可不可以停一停?妳知不知道,妳很吵耶。」
「不會呀!杜小弟你不會覺得,我的順口溜念得很棒,會流傳在江湖上喔。」他快樂的幻想著,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年輕男人,正死鎖雙眉,一副想要去跳井自盡的痛苦模樣。
他實在無法想象,江湖上到處流傳這段順口溜的情景,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他杜玉笙就真是無顏見人了。
原來造結伴同行的兩人,一個叫陸丹心,一個叫杜玉笙。念順口溜的小鮑子就是陸丹心,而且她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子,是天下第一莊「秦雲山莊」少主--秦俊彥未過門的妻子。而跟在後面,一瞼嚴肅表情的年輕人正是以機關聞名江湖的巧匠--杜天生的孫子--杜玉笙。
他明明年紀比陸丹心大多了,卻偏偏讓她叫成「小弟」,這事說來話長。對杜玉笙來說,那是他一生中最丟臉的事,他連想也不願再想起。
「丹兒,妳真要去惹「燕霸山」?」杜玉笙不安的扯了一下丹兒的衣袖,爭取她的注意。
「哎呀,別冤枉我,不是我要去「燕霸山」,而是他們來惹我;你都不知道,「燕霸山」很壞呢,前些日子搶我們「秦記糧行」的米糧,還派人去「雲記珠寶」搗蛋,你看他們很壞吧!上次阿俊燒了他們在杭州的分壇,他們那種壞蛋一定會記恨在心的。」丹兒睜大雙眼一臉無辜的看著杜玉笙,一副頗受冤枉的樣子。
「既然妳們和「燕霸山」有過節,那妳還想混進「燕霸山」?」杜玉笙實在不明白丹兒的心態。如果他知道咱們陸小姐想這麼做的理由,只是為了好玩,他大概會吐血。
「嗯!咱們前天在客棧打昏的那個人,叫怪手--柯奐雄,阿俊以前就說他這個人壞透了,他要去幫「燕霸山」山主造機關,想必是想害人。咱們正可借機混進去打探對不對?」
「不對!妳有沒有想過,萬一被拆穿呢?」
「不會啦,他們又沒見過彼此,而且咱們手上又有信物,萬無一失啦!」
「不妥!還是通知阿俊吧!」杜玉笙擔心的提議著。
「不要!」丹兒氣憤的著腰,一邊踢腳下的石頭泄恨,氣呼呼的說︰
「不準找他,我這次離開家里,就是氣他,他一點也不關心我,只會忙著當他的少主,我爹一天到晚直逼著我學女紅,他也不幫我,還自己出去玩就不帶我,哼!」
「喂!杜玉笙。」丹兒猛然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杜玉笙嚇得往後大退一步。丹兒一邊逼近一邊撒嬌的輕扯他的衣袖說︰
「好嘛!我們去啦。杜爺爺說你要照顧我的,你要是怕,那我自己去好了,反正機關我也會嘛!」
「我……唉!好吧!」從小到大,踫上她陸丹心,他除了認命的順著她意,他還真是沒轍了。他才不敢不管她,萬一她受了什麼傷害,不用等阿俊來,他的爺爺杜天生會先將他的頭剁下來泄恨。唉!誰讓他家里那個老天真爺爺和眼前的陸丹心是忘年之交,他惹不起她呀!不過他決定要暗中通知阿俊,他真的希望阿俊盡快出現,好弄走這個闖禍精,杜玉笙暗暗向上蒼祈禱著。
第三章
「蟠龍城」氣勢如虹、人聲喧嘩,因為接近京城,所以繁榮熱鬧……
魏中一臉迷惑和馮奇對看一眼,再看了一臉心不在焉的李聿白,真不知道他到底中了什邪?八天前,他們分開各去辦事約好在這里會合,沒想到他比原定的時間,晚了一天,魏中和馮奇幾乎要急瘋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一見面,他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好像失了魂似的。
魏中和李聿白是喝同一個女乃水長大的,魏中的母親是李聿白的女乃娘,所以魏中在身分上是李聿白的貼身護衛,但是兩人親如手足。從小到大,魏中還真是沒看過他這副失神落魄的樣子。
李聿白渾然不覺,魏中和馮奇頻頻打量他的眼光。現在滿天的紅霞,就像那天和她最後一次見面的天氣,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她到底是誰呢?他有滿月復的疑問,卻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遇見她,當面跟她問清楚。
他也懷疑自己,干嘛對一個偶遇的女人這般想念。他很肯定的告訴自己︰
他的懸念只是因為好奇心使然,除了這個不會有其它的了。但是腦中偏又浮起那身冰然傲骨的氣韻,宛若寒梅迎風綻放,倔強的惹人憐惜,還有黑夜翩然起舞的雪白身姿,在在成為他心中抹不去的深刻印記。
下意識他模模脖子上的傷痕,臉上居然流露出陶醉不已的表情,忍不住想到她火辣的表現,而說到做到的個性,倒和自己很像。這輩子他的好意不曾被踐踏得那麼淒涼過,她真是個特殊的女人,雖然惹他生氣,但是卻令他想忘也忘不掉。想到京城那堆名門淑女,他幾乎要哀號出聲,跟她一比,那些女人就跟白開水一樣無趣之至。「唉!」他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