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到哪里去了?知道嗎,我為了找妳,幾乎將這附近全翻遍了。」
他的語氣是親昵、真誠的,听到他這一番話,她心中更是怦然心跳,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要逃開他灼人的目光。
看她不答話只低著頭,他緩緩的說︰
「謝謝妳,妳救了我一命。」
「沒那麼嚴重,只是借住一宿。」她實在不習慣有人向她道謝,只好不自然的回話。
他故意用不經意的口吻問︰
「昨夜妳怎麼會獨自在這深山中?」
驚訝的,她的冷漠又一點一滴的回到她的臉上,戒備又回到她如水的雙眸中,她冷冷的嘲諷著︰
「原來男人也如此多舌,沒人告訴過你,好奇心和多舌都惹人厭惡。」
又來了!他仰頭看天,努力發揮自己的自制力,別生氣,固然她說的話實在令他生氣。他知道她是故意要惹他生氣的,她越是神秘越是吸引他,他喜歡挑戰;沒有任何正常的人會在黑夜的深山出現,而且還是個女人,可見這附近有人煙,而他正是追蹤劉淳而來,不知道她是否見過劉淳,又或者她根本是「燕霸山」的人。
突然的,她面色陰沉的看見樹上一只盤旋的白鴿,她在心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她又何必奢想呢?她忽然一改冷漠,萬千柔媚的說︰
「別問好嗎?晚了回屋里吃飯吧!我先回去等你,你將胡子刮干淨,你這模樣明兒個下山會嚇住人的。」
他望著她柔美的笑靨,望著她縴細的背影,痴痴的凝視著,幾乎看痴了……
他匆匆刮完胡子,終于下定決心,這次他要冷靜、不被激怒的問清楚一切。匆忙回到屋里,桌上有菜肴、有短簽晝著下山的地圖,但是就是不見她的人影,沒有只字詞組,她離開了。而且他有預感,她不會再出現了。「可惡!」他氣惱又落寞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覺得自己的心似乎空了一個角落。
而屋外,依舊是清涼如水的明朗夜色……
沒有人知道,這座外表平凡的宅院底下,居然就是「燕霸山」的總壇。
「鏗、鏗,」一個金屬敲在銅門的聲音,沉重的在這地底回廊中迥蕩著。
「進來!」一個冰冷的男聲由銅門後傳出來。沈兒收斂心神推門而人,聲音一樣清脆卻是冰冷的說︰
「燕兒叩見義父!」在這里、在這個地底城堡中,她是冷燕,是義父冷克文一手訓練出來的得意幫手,也是他稱霸武林的工具之一。
「嗯,起來!」坐在最上方太師椅中的就是冷克文,他有一個文秀陰柔的外表,臉色因為長期待在地下而顯得蒼白。陰沉的臉色教人猜不透他正在想些什麼。
她垂手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一抬頭就見到宋承斌那張布滿算計、討厭的臉,正對她露出令人厭惡的微笑。他是她的大師兄,她和他一向就處不來,他是個標準的小人,又性好漁色,仗勢自己有一身武功,草菅人命、欺凌婦弱、令人作惡,她幾乎嫌惡的回過頭,不願意搭理他。
「燕兒,怎麼見到大師兄,也不打招呼?」是宋承斌故作親昵的聲音。
他們兩人水火不容,人盡皆知,他一心只想繼承「燕霸山」,承繼義父的霸業,但是義父一直不願意明白表示誰是繼承者。冷克文共收留了兩男兩女,一直以來他們都是以師兄妹相稱,正因為義父不願意指明誰是繼承人,于是宋承斌用盡心機想除掉其它三個師兄妹。他的心思,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可惜他找錯對象了,她對一統江湖、稱霸天下沒興趣,她只想做一個平凡人。
在義父面前,她不得不壓抑住她的厭惡,冷冷的說:
「大師兄!」卻連看也不願意看他。
宋承斌真是快要氣炸了,他最是生氣她的冷漠、她的不屑、她的忽略,這個賤丫頭,有一天他會讓她跪在他面前哭著求他,他在心中對自己發誓。
「燕兒,咱們想奪下「秦雲山莊」在江南的地盤失敗了,「醉月樓」被秦俊彥一把火燒光,找到了兩具尸首,據下屬回報,他們說是青兒和承雍的,妳以為呢?」
她還是一臉面無表情,心里卻似在滾水中翻滾似的。青兒是她最親近的師姊,路承雍則是她最尊敬的二師兄,她實在不願意相信,他們兩人真的喪生火窟。但是如果他們真的還活在世上,萬一被義父找到,只怕生不如死,她機靈的打了個寒噤,心里盤算著,怎麼做才是對他們最有利。
她還未開口,宋承斌已經大聲的接口了︰
「義父,我覺得路承雍和宮青青,肯定因為任務沒達成,怕您責怪,所以才自己燒了「醉月樓」,詐死背叛我們。」
燕兒還是一臉冷漠並不說話,她很清楚︰其實義父並不在乎他們的意見,他自己心里已經自有想法了,但是她越裝得冷漠、不在乎,對他們將越有利,她還是冷淡的回話甚至在語氣中加入一絲不屑。
「秦雲山莊」和咱們素無往來,他們會幫他們詐死嗎?我以為他們倆的生死,不需要去大費周章的追查,就算他們真是詐死,現在也該真是死了。我倒以為目前最該擔心的反而是,二王爺那一關該如何交代,起兵需要的糧草,原本是希望藉由「秦雲山莊」而取得,如今該好好想想下一步的計劃才是。」會讓她說出這話,是因為他們每次執行任務時,義父都會要他們服下他的獨門毒藥,所以他們最遲三個月一定要回來,否則就等著毒發的痛苦了。
「好、好,燕兒真是說出我心里的話。承斌,你這個大師兄可就太沉不住氣了,想的反而沒有燕兒的透徹。」
義父對燕兒的夸獎,對宋承斌來說,無疑是一個警訊。他是大師兄,注定是要繼承義父的江山。可是義父卻從來不宣布他是未來的接班人,這讓他沒有安全感。還好四個師兄妹中已經消失了兩個,至于剩下的燕兒,一個丫頭難道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嗎?他暗自下了決定,對于阻礙他面前的人,他一律會不留余地的鏟除,稱霸江湖是他的美夢。
「京城有消息傳來,聖上對于寶靖王爺獨自追回失蹤官銀,贊賞有嘉,甚至透露一等他回京城,就要二王爺將禁軍交給寶靖王爺來統領。這事威脅了二王爺的地位,他要我們除掉寶靖王,不能讓他活著回京城。」冷克文陰陰的下令。
「義父,請三思,殺掉寶靖王爺會引來官府的追查,對咱們不利。」
她下意識的說出口,話一出口,她就知道她犯了不該犯的錯。果然,「啪!」她雪白的臉頰,已經浮起鮮紅的五指印,嘴角也緩緩流下鮮紅的血絲,她忍住臉部的火辣感覺,嘗到一股血腥味,而她卻不抬手擦去,繼續維持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的抬起頭來。
「哼!我的話,妳居然敢反對。殺了他,听見沒有?」冷克文毫不留情的說著。
「是!」
「下去吧,燕兒妳留下來,我有話要對妳說。」
等到宋承斌一臉看好戲而心有未甘的告退闔上門。冷克文伸出左手,抬起燕兒的臉,他的左手是一只由精鋼打造的鐵手,平日一直是藏在寬大袖袍中,不輕意示人。他伸手輕撫她臉上火紅的掌印,輕聲的問︰
「痛不痛?」
「不痛。」
她還是毫無表情的回話,就像沒剛才那件事一般,就像挨巴掌的不是她一樣。其實她心里怕死義父觸踫,她不知道義父是否會突然收緊他的手,輕輕的殺了她。她清楚的看見,義父眼中的神情是冰冷而不帶感情的眼光。她身上寒毛直立,義父的表情告訴她,他非常的生氣,他一向越是生氣、語氣越是溫和。